朱标深深吸了口气:“儿臣只是惋惜……那张虚,确是一位难得的直臣。”
“直臣?”朱元璋一听此,索性放下了手中啃了一半的菜饼子,威严的目光从奏疏上彻底移开,如实质般牢牢钉在朱标脸上。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微微蹙起眉头,一字一顿道:“什么直臣、忠臣、奸臣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此人,能否为你所用。”
“今日他敢堂而皇之给朱文正修订史料,你信不信,来日他就敢明目张胆替陈友谅、张士诚之流树碑立传。非杀到这些人肝胆俱寒,他们怎会停下那些狂妄的念想?”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标儿,你莫不是真以为,那些人都是心如赤金、抱定‘直书’连头颅都不要了的节义之士?”
朱标迎着父亲灼灼逼人的目光,毫无退避,语气笃定地反驳道:“儿臣观之,张虚此人绝非父皇口中揣度的那般。”
“糊涂!”
一声暴喝,惊的檐下栖雀愣愣飞起,侍立在侧的太监们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
“你涉世未深,尚不知这些文人的花花肠子。”
“可咱清楚的很,看似,据事直书,可实际上,他是在试探咱的底线!”
“当初胡惟庸跪在奉天殿,指着天发誓的时候,可比这张虚演的更像是直臣!”
“可到最后呢!遇事不报,自行斟酌,有利奏禀,无利奏压。他是直臣吗?!”
朱标看着面部肌肉有些狰狞的朱元璋,刚想反驳,不能同日而约的时候,却发现。
曾经意气风发的父皇,重开日月天的父亲,两鬓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的爬满了银丝。
自从胡惟庸案件爆发之后,自己父亲的疑心就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对文官们。
被骗怕了,开国之初的杨宪,那株果粒饱满的稻穗,到现在还摆放在尚书房。
可没想到,杀了个杨宪,又来了胡惟庸,汪广洋。
开国之初的丞相,除了徐达,没有哪个是没有问题的。
见朱标沉默,朱元璋也没有继续说,他不想他们父子关系搞的这么僵硬,便转移话题道。
“此事勿要再议,用膳过后,代咱去看看你娘。”
都已经吵到这份上,朱标也没有心情用膳,便起身,向着朱元璋作揖行礼后,便前往了坤宁宫。
待其离开后。
朱元璋本想继续一边吃着菜饼子,一边阅览奏疏。
这时,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朱元璋的思绪。
“陛下。”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跪在门槛外,玄色飞鱼服的下摆沾着泥浆,显然刚从某处暗桩赶回。
“进来。”
毛骧起身弓着腰,双手呈递一份奏疏,小心翼翼的走进殿内。
朱元璋接过放在桌面上,翻看查阅。
眉头不由得皱起。
“徐明和张虚都是孤儿?”
“一个家人都没有?”
毛骧回复道:“回禀陛下,都已经查验,徐明的父母早亡,且并未娶妻生子。”
“张虚的情况类似,吃百家饭长大,在翰林院在职期间,也是省吃俭用,将俸禄都给了那些接济他的乡里邻居,也没有娶妻生子。”
“听说,乡里有人曾想嫁女儿给张虚,但被张虚拒绝。”
按照这上面的记载来看。
其实徐明和张虚是没有履历和资格担任翰林院学士的。
只是,胡惟庸案的爆发,牵连了太多官员。
导致朝廷空缺,一些官职较低的官员,便有了上升的空间。
徐明和张虚好像还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
就是因为,这两人都是没啥黑料。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徐明和张虚只是想要据事直书?
在翰林院里,像这种出身的官员,还是比较少的。
一次性杀了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