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不是我不愿相信……只是这东西,还不足指甲盖大,其中既无药材,也无补料,它当真有用吗?”
韦方将那纸张摊开,目光在其中小药丸上来来回回。
不说见过这东西,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哪有在如此高烧的情况下,服用这小小一粒,就能在一炷香之内退烧的?
哪怕是奇珍如山的大乾帝宫,也找不出这样的宝物吧?
韦方兀自两边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韦大夫,事态紧急,正如你方才所,若是不能尽快为祖母止住高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江云帆见他犹豫,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出声催促。
这江家府邸上上下下,真正能被称作好人的实在不多,而老夫人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她往日里对原主和江滢这对兄妹更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如今继承了这具身体与记忆,江云帆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就此遭遇不测。
然而,以他现在被逐出家门的尴尬身份,想要堂堂正正地再入江府,必定会受到重重阻拦;即便侥幸能够进去,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手中这颗来历不明的“丹药”能够救命。
因此,他眼下能寄托的全部希望,都落在了眼前这位跛脚大夫的身上。
“实不相瞒,江府上下正为这事闹得沸腾。”
面对江云帆的催促,韦方摇头叹息。
“早前我在里面听见老爷子放话,家中谁能请来良医治好老夫人,谁就能拿走他手里三成的产业!”
“这会江三爷已经去请梁大师了,二公子急得不行,若我再去一趟依旧无果,恐怕他不会轻易饶我……”
听到这话,江云帆立刻明白了。
怪不得江元勤刚才怒火滔天,对着韦大夫拳打脚踢,原来是所请医者的诊治结果,将会影响到家产的继承。
想到这他立马正了正脸色:“韦大夫且相信我,这药只要一到,定会病除!”
韦方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与挣扎。
相信江云帆?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恐怕会成为整个凌州城最可笑的笑话。
凌州城谁不知道江家三少爷不学无术,一技无长?他也不是没学过医,以前江家还特地请了医师到府上授业,可学了半个月,硬是连基本的几种药材都分不清楚。
这样一个人,现在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药能轻易化解连众医都束手无策的高热,谁敢信?
韦方敢信!
他思来想去,若自己此番拒绝三少爷,万一老夫人真有个闪失,恐怕这辈子都问心有愧了。
而如果去了,就算这药无效,那他顶多也就是受一顿殴打。
况况且,这三少爷就算再纨绔,也断然不至于拿自己亲祖母的性命来开玩笑。或许,他此次离家远游,当真在外面获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才得了这能够瞬间退烧的灵丹妙药。
就好像此刻停在自己脚边,那造型奇特、生有两个轮子的古怪器物,方才只听“嗡嗡嗡”一阵异响,便如鬼魅般从远处疾驰而至,瞬间窜到了自己身后,这东西同样是韦方此生从未见过的神奇造物。
“好!”
一念及此,韦方不再犹豫,猛地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折好那张写满密文的纸,将这颗被称作“特效药”的奇特丹丸郑重地放入怀中贴身藏好,随即转过身,拖着那条不便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江府大门的方向毅然折返。
“哥,阿婆她……真的能好起来吗?”
江滢仰着小脸,满是担忧地望着韦方远去的背影。
“会的,咱们找个地方安心等着。”
江云帆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用坚定的语气安慰着她。
随后,他带着江滢和墨羽在附近寻了一处僻静的街角,从这个位置,恰好能将不远处的江家大门完整地收入眼底。
倘若府内有任何情况发生,他们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
韦方虽然腿脚不便,一路走得颠簸踉跄,但凭着医者的身份,还是颇为顺利地再次进入了江府。
他穿过一条幽深的回廊,没走多远,便迎面又撞上了脸色阴沉的江元勤。
“你还回来做什么?是嫌刚才的打没挨够吗?”
江元勤一张脸上怒意未消,眼神中满是不耐与轻蔑,“都是为了请你这个庸医而耽搁了宝贵的时间,结果你却毫无用处!现在我三叔已经亲自去请梁大师了,有那位神医出手,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当听到“梁大师”这三个字时,韦方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恍然与敬畏。
的确,那位梁大师乃是整个凌州城公认的第一神医,不仅医术登峰造极,据说还知晓一些寻常医者闻所未闻的奇妙异法。只是他出诊的费用高得吓人,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寻常人就算捧着金山银山也极难请其出山,可一旦他答应出手,那便意味着无论多么棘手的病症,基本都能迎刃而解。
在凌州本地所有医者的心中,梁大师这个名字,就是“妙手回春”的代名词。
然而,韦方只是短暂地犹豫了片刻,脸上便重新浮现出坚定的神色,他拱手道:“还是劳烦二公子让我再进去看一看吧,此番我带来了一味良药,自信能够快速为老夫人止热退烧。”
这药究竟有没有效,韦方心中自然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但他一想到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三少爷的嘱托,若是这粒关乎老夫人性命的药不能及时送到,那他此生都将良心难安。
“你这才走了多大会儿工夫,就找到良药了?”
江元勤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这是我……从一位世外高人处侥幸得来,二公子,时间紧迫,还请立刻带我去为老夫人退热!”
韦方刻意隐去了江云帆的存在,毕竟江家明令禁止三少爷返回凌州,此时多说一句话,恐怕都会节外生枝。
江元勤听闻此,眼神微微一动,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虽然他压根不信韦方口中的“良药”能有什么用,但转念一想,让他试一试也并无损失,万一……万一这药真把老夫人的病给治好了,那自己岂不就成了这场家产争夺战中最大的赢家了吗?
于是,他不再多,只是朝韦方递去一个“跟上”的眼色,随后便立刻转头领路,快步将其带到了江家老夫人的居所。
此刻,老夫人的卧房之内已经站满了人,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老夫人静静地卧病在床,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沉睡了还是已经陷入了昏迷。而江家的老家主江崇业,以及他的长子江宏、三子江勋及其家眷,全都神色凝重地围在堂中。
除此之外,在床榻边上,还坐着一位年约六旬、身着锦袍,身后领着一个伶俐侍童的老者,他神态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然之气,此刻正闭目凝神,为床上的老夫人细细诊脉。
“敢问梁大师,我夫人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那老者,正是众人翘首以盼的传说中的梁大师。
此时此刻,江家之主江崇业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他将姿态放得极低,一张因焦急与恐慌而显得毫无血色的老脸上,写满了恳切与哀求。
“这个嘛……”
梁大师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神情肃穆地说道:“老夫人的情况颇为复杂,高烧持续半日不退,神志已然有些丧失了。”
说着,他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江家众人,一脸严肃地宣告:“江老爷,依老夫之见,夫人的病,恐怕不光是寻常伤风感冒那般简单,或者说……其病症的起因,根本就不是病!”
江崇业闻,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失声问道:“不是病?”
“不是病,那又会是什么?”
梁大师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配合着他那石破天惊的论断,显然是将所有在场的人都给彻底吓到了。
排行老三的江勋连忙快步上前,满脸担忧地追问:“还请大师明示!”
“浑身持续高热,那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梁大师半眯着双眼,用一种深沉的语调缓缓答道,“我方才为老夫人把脉之时,察觉到她体内气脉紊乱,更有血液淤积之象,此等脉象,绝非病症所致,反倒更像是一种……内伤!”
“内伤?”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全场皆惊。
江家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老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在府中更是时刻都有下人精心照看,连寻常的磕碰摔倒都极少发生,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多出什么内伤来?
“寻常的体热发烧,绝不会似这般顽固不退,若是运气好些,哪怕只是用一条浸湿的毛巾敷在额上,也能有所缓解。”
梁大师稍作停顿,目光如炬,继续分析道:“但诸位应该也都亲眼看见了,老夫人的状况,无论你们尝试了何种方法,都无济于事,这便是因为内伤导致了气血阻塞,从而迫使体内高热不消!”
“定是被老二家那两个该死的蠢货给活活气出来的!”
长子江宏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他勃然大怒,指着屋外便是一通咬牙切齿的臭骂,“尤其是江云帆!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谁知他话音未落,江元勤恰好领着韦方匆匆走到门口,迎面便被父亲的手指几乎戳中了鼻子。
父子二人目光相交,皆是眉头一皱,但都默契地没有在此刻发作。
江元勤快步进屋,绕过众人,来到江崇业身边躬身作揖,急切地禀报道:“阿公,韦大夫回来了,他说还带来了一味能够快速退烧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