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比不是问题,可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装逼,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朱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种自己的成果被公然窃取还拿来炫耀的憋闷感油然而生。
罢了罢了朱煐暗暗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
朱煐终究还是气量大,努力说服自己就当是提前投资了,毕竟留着这张底牌拉朱老四的仇恨,还能当个后手
虽然朱煐觉得自己谋划已经是天衣无缝,但哪怕是百分之百成功率,他也喜欢留个后手,以防万一总归是没错的
世界如此美妙,不该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他甚至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虽然没什么效果
朱樉还有用处,不过是忍受一下他装比而已,算不得什么,正好还不用自己开口说了省了唾沫,也挺好。朱煐如此想着,心情似乎舒畅了些许,但看着朱樉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朱煐在心里宽慰着自己的同时,朱樉的论已经引起了老朱以及周遭众人的错愕那“换位思考”四个字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老朱有点懵这词儿听着新鲜,可细琢磨又好像有点道理,但具体是什么道理,他一时没抓住。
“换位思考?”老朱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在咀嚼这四个陌生字眼的含义。
“这换位思考是什么?”他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纯粹的疑惑,这是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对陌生理论的本能追问。
“哈哈哈哈,父皇你也不知道啊。”老朱话刚问出来朱樉就忍不住大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和终于在某些方面超越了父亲的快感。
因为老朱这问的,和朱樉昨夜开口问朱煐时的一般无二,一模一样甚至连那困惑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也?也是什么意思?除了咱还有人问过?”老朱是何等人物,立刻捕捉到了朱樉话里的纰漏,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朱樉。
“呃没儿臣的意思是父皇您不知道是正常的!”朱樉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用笑容掩饰过去,“这等微末技巧,父皇日理万机,不知晓才是常理!”
把老朱给糊弄过去朱樉暗暗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细汗,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
“其实这换位思考也简单,顾名思义就是换个位置思考问题。父皇您就试想一下,您是商贾,站在商贾的角度去看”朱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朱的神色,见老朱没有深究刚才的失,才放下心来。
“咱是商贾?站在商贾的角度去看?”老朱喃喃自语,他一生杀伐决断,多是站在统治者和受害百姓的角度看待商贾,何曾真正把自己放在商贾的位置上思量过?
“是啊,倘若父皇你是商贾,虽然有钱却地位低下,士农工商,排在末等,处处受人歧视,连穿绸缎、乘车马都受限制,”朱樉见老朱似乎听进去了,说得越发来劲,“这时候,当今皇帝忽然给您写信,说是有地方遭了灾,朝廷有些困难,想要让您捐赠银钱不光如此,皇帝还亲自来拜访您”
朱樉的话落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家也不自觉地跟着朱樉的思路代入商贾这个角色蓝玉抱臂沉吟,方孝孺捻须蹙眉,朱允熥则眼神闪烁,似乎在想象那等场景。
只有朱煐毋自在一旁扶额简直没眼看。这场景,这话术,甚至连语气停顿都如此熟悉。
老天爷朱煐在心里哀叹一声。
这位爷还真是把啥都给学走了,这有样学样的,这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昨夜自己费尽口舌才让这位王爷明白的道理,他倒好,原封不动地搬来,还当成自己的见解了!
“若咱是商贾,地位低下,此时皇帝写信来要钱,且亲自拜访,那”老朱顺着朱樉的描述往下想,瞳孔骤然一缩,他显然已经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种恍然大悟,夹杂着些许懊恼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脸上闪过。
他抬头看向朱樉眼神复杂。
朱樉说的情况不正是前些年自己写信给商贾诉说朝廷艰难,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拜访某些“义商”的事儿吗?那时他觉得已是天大的恩典,商贾就该感恩戴德、倾囊相助才对。
一直以来老朱都觉得是商贾一毛不拔,是商贾故意藐视朝廷的威严,故意羞辱自己,甚至因此雷霆大怒,处置了一批人。可眼下这么一换位代入,老朱怔住了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让他瞬间清醒。
倘若自己是商贾,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敢露富?皇帝亲自上门哭穷,你这商贾要是还能拿出大把银子,你这钱是哪来的?是不是盘剥百姓?是不是偷税漏税?你比朝廷还有钱,你想干什么?
咱是大商贾,可在朝廷面前只是蝼蚁,在皇帝面前更是如此,一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蚂蚁却又身怀巨富,此时朝廷和皇帝又刚好缺钱若是露了富钱没了是小,命丢了是大啊!说不定还得连累家族!这哪里是捐钱,这简直是送命!
“所以老二你的意思是,当初并非商贾吝啬,而是咱用错了法子?”老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几乎是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承认自己的错误,尤其是向来自诩英明的自己承认错误,并非易事。
朱樉点了点头,看到老头子那副深受震动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想必父皇也已经明白了,这些商贾本身地位就低,在朝廷官员面前尚且都没有话语权,动辄得咎,更别说面对父皇您了,无论是朝廷官员去找他们要钱还是父皇您去找他们要钱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们会诚惶诚恐,然后想尽办法藏好自己的钱财,以免露了富,被朝廷盯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父皇想必也是清楚的。”朱樉看着老朱那一副豁然开朗又略带尴尬的表情,心中暗爽这种感觉,比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要痛快!
这是在自己的指点下,父皇才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啊!朱樉的胸膛挺得更高了。
从小到大面对老头子只有训斥,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自己指点老头子的情况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那朱御史他怎么就能让商贾乖乖拿钱呢?朱御史也是朝堂上的官员啊,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官位小?”蓝玉不解,疑惑地开口。他打仗在行,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想不明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朱樉微微一笑,问得好!他正愁没人搭腔呢,凉国公这问题来得正是时候!
就怕你不问,你这不问,咱这独角戏还咋唱了?正好借此机会,把昨夜从朱煐那里听来的东西好好显摆显摆。
朱樉当即转身看向蓝玉,笑道:“凉国公倒是想错了,朱御史之所以能让这些商贾乖乖拿钱,恰恰不是因为官位大小,而是因为朱御史从未去主动找过这些商贾啊!”他特意加重了“从未”两个字。
“这些商贾就像是那惊弓之鸟,任何主动上门去找他们要钱的人,他们都保持着绝对的警惕,他们会认为是陷阱,是敲诈,是勒索的前奏。大家就换位思考代入一下。”朱樉挥了挥手,试图让所有人都沉浸到他营造的情境中去。
“现在你是一个通过自己努力,摸爬滚打多年,从底层一步步赚到钱,成为商贾的人,还是个大商贾,这些年你经历了无数的尔虞我诈,无数的背叛,见识了人心险恶,万幸,你赚到了不少的银钱,虽然被人看作贱籍,并不被人看得起,但你有钱,你的日子过得不错,比普通人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朱樉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真经历过那般。
“这时候忽然有人找你要钱,而这个人是朝廷的人,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官,代表着官家势力,你会如何想?这钱你敢给吗?给了之后会不会被当成肥猪,这次割一块肉,下次再来割一块?甚至直接找个由头抄家灭门?”朱樉的目光扫过众人,发出灵魂拷问。
朱樉的话让全场陷入了沉默
朱煐是无语到沉默这厮学舌学得可真全乎!
老朱沉默了他彻底明白了当初自己的方式为何会失败,甚至起到了反效果。
蓝玉沉默了他带兵打仗也知道强征粮草会引起民变,没想到这要钱也有这么多讲究。
张平、方孝孺、朱允熥都顺着朱樉的思路在代入商贾的角色之后思考,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换做自己是商贾,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后都陷入了沉默那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和换位共情后得出的无奈结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敢!
必然是不敢的!谁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赌官家的仁慈。
见大家被自己给问住,朱樉心头更爽了,大感昨夜没有白拜访朱煐,那点不耐烦和憋闷此刻都化为了价值。
越说朱樉越有自信了,他挺了挺胸膛,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睿智过,仿佛智慧的光芒正笼罩着自己。
“大家想必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不敢!绝对不敢给!”朱樉斩钉截铁地总结道,目光炯炯有神。
“而朱御史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此处,朱御史只是放出了个风声,说是要重开稷下学宫,且父皇下令说是可以允许招收商贾家的子弟!”朱樉继续说道,开始揭示“秘籍”的后半部分。
“这其中又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朱御史清晰洞察了商贾的需求!”朱樉伸出食指,强调道。
“现在请大家再次代入商贾的角度思考!”
朱樉开口说话,语间已经越来越熟练,甚至带上了一点教书先生般的口吻,仿佛已经.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