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踏上那条象征回归人类世界的大道前,墨菲在山林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他抚摸着手中这柄骑士长剑,指尖传来冰冷而坚实的触感。
这柄剑做工精良,价值不菲,至少相当于三十枚金光闪闪的亨利金币。
那几乎是他这个马夫不吃不喝近十几年的全部工钱。
要说内心没有一丝不舍,那是自欺欺人。
但他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身份低微的马夫,随身携带着一柄明显属于骑士扈从的制式长剑,就像在额头上刻了麻烦两个字。
无论他编织怎样看似合理的借口,譬如在山中偶然发现了托米汉遇难的遗体,都必然招致严厉而持久的盘问。
那些大人物们,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马夫的说辞。
相比于应对无穷无尽的询问,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危险的猜忌。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别让任何人看到它。
墨菲冷静地权衡着,他转身折返,在距离大道足够远,林木较为茂密的一处地方,选定了一棵枝干虬结,形态独特的古松作为标记。
用剑尖掘开泥土,挖出一个深坑,然后从身上的衣服将长剑仔细地擦拭干净。
之后,他解下剑鞘,将长剑缓缓归鞘,这才将其埋入土坑之中。
覆土,踏实,再细心地将周围的落叶、枯枝和碎石撒上去,尽可能让这里看起来与周围环境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毫无破绽的地面。
“但愿别锈蚀得太快……”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墨菲心里更加清楚,相比于保住一件暂时无法见光的财物,消除一个潜在的、足以致命的隐患,无疑是更明智的选择。
不!
还有更可疑的,那就是他自身。
虽然,山峰与河流的棺椁整齐排列。
阿尔贝托主教头戴月光石的银冠,身披雪白长袍,手中拿着一本圣典,肃立在棺椁前。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我们在星辰的注视下聚集,在真理的指引前哀悼。愿奥睿利安的星光指引这些迷途的灵魂,穿越死亡的幽谷,归于永恒的宁静。”
“我们哀悼年轻的莫比·杜瓦尔,他流淌着高贵的血液,本应继承家族的荣耀与责任,却在黑暗中凋零。愿星辰接纳他的灵魂,愿他的牺牲不被遗忘。”
“我们缅怀坚盾格兰恩,他的勇气如同不动的山峦,他的牺牲是领地上空不灭的星光。愿他的剑魂在星海中得到安息。”
“我们铭记这些历经磨练的战士,卡尔文、布兰德……”
“他们的剑锋曾守护疆土,他们的生命最终献祭于职责。愿他们的英勇在星空中得到回响。”
“我们惋惜这些初绽的蓓蕾,沃尔特、吉米,他们的未来本该充满希望,却被无情地扼杀。愿星辰抚平他们未尽的遗憾,引领他们前往安宁之乡。”
说到这里,阿尔贝托主教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愤怒:“这一切的灾厄与死亡,皆源于那背弃星辰、拥抱黑暗的魔女奥蒂莉亚!她的罪行罄竹难书,她的存在即是亵渎!”
“愿真理之光最终审判她的灵魂,让她永世承受星辰的灼烧与秩序的鞭挞!”
至于死去的马夫,他们的名字压根不配在这庄严的殿堂中被提及。
杜瓦尔男爵站在最前方,黑色丧服与健壮的身材衬得他如同一尊石像。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丧子之痛与兵力损失的怒火在他胸中交织燃烧。
三十个骑士扈从,死亡九人,失踪一人,整整折损三分之一!
再加上格兰恩这个正式骑士!
要知道在三年前的北境战争中,也不过是这个损失罢了。
如此北方的商路,领地的财政……
该死的奥蒂莉亚!
还有那该死的汉斯子爵!
要不是他商路……
男爵长子站在父亲身后的阴影里,身受重伤的他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他看着那些棺椁内熟悉的面孔,沃尔特、吉米、布兰德……
以及他亲爱的弟弟莫比,如今都化为冰冷。
然而,在这悲愤之下,一丝庆幸悄然滋生。
幸好……
幸好他之前两次探索黄昏山脉重伤,未能参与此次行动……
否则,躺在莫比那里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了……
扈从约尔坐在前排的轮椅上,卡尔文、布兰德、沃尔特、吉米……
还有继承了乔治天赋的小墨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