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晃了一夜。
林晚睡在上铺,听着车厢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话,一夜都没睡踏实。
天边刚亮,她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过道里挤满了准备下车的人,空气里混杂着泡面味和其他说不清的味道。
她扒着窗口往外看,灰蒙蒙的天际线下,出现了一片片红砖楼房,宽阔的马路上跑着大解放卡车,还有慢悠悠的大辫子电车。
这就是省城,安河市。
顾景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站在下铺仰头看着她。
“醒了?快下来吧,洗把脸,马上到站了。”
林晚“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了下来。
火车鸣着长笛,缓缓驶进安河市火车站。
一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站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林晚一手拎着帆布包,一手紧紧拉着陈奶奶,生怕走散了。
顾景舟则背着两个大包袱,在最前面给两人开路。
三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顾景舟先去借用电话给光荣院打了过去。
没过半个钟头,一辆吉普车就开到了车站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司机。
“顾医生,我们来接您了。”
陈奶奶一辈子没坐过这种小轿车,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林晚扶着她,安抚道:“奶奶别怕,这跟坐拖拉机差不多,就是跑得快点,还不用吃土。”
车子一路开到了省第一光荣院。
这里像个大公园,几栋干净的红砖小楼错落有致,院里有老人在下棋打太极,精神矍铄。
光荣院的院长亲自出来迎接,是个戴眼镜的和蔼老人。
他握着陈奶奶的手,看着档案,眼圈都红了。
“老嫂子,欢迎你回家。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安顿好陈奶奶,已经是中午。
年轻司机开着车,把顾景舟和林晚送到了辽安大学的校门口。
“行了,送到这儿就行,谢谢你了小李同志。”顾景舟下了车,对司机说。
林晚也跟着下了车,看着眼前蹲着两只石狮子的气派大门,有点发懵。
门口人来人往,全是朝气蓬勃的青年学生。
“走吧,我送你进去报道。”顾景舟从她手里,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沉甸甸的帆布包。
“不用不用,”林晚赶紧摆手,“我自己能行。”
——好家伙,这一路又是买票又是开旅馆的,现在还帮我扛行李,这人情欠得也太大了。
“不行。”顾景舟的回答简单又干脆,拎着包就往校门里走。
林晚没办法,只能小跑着跟了上去。
校园里比她想象的还大,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
顾景舟对这里好像很熟,领着她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经济管理系的报到处。
报到处设在一间大教室里,桌子后面坐着几个学长学姐。
林晚递上录取通知书,一个剪着学生头的学姐看了她一眼,又瞄见她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顾景舟,眼里带上一丝揶揄的笑。
“哟,小妹妹,让你哥送你来上学啊?”
林晚本能地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学姐误会了!这不是我哥,是……是老乡。”
“哦~~老乡啊。”那学姐故意拉长了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顾景舟倒是面不改色,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学姐麻利地给林晚办好了手续,发给她一把宿舍钥匙、一张饭卡和几张票证。
“行了,去那边领你的被褥蚊帐和脸盆暖壶吧。宿舍在三号楼,出门右拐。”
林晚道了谢,刚要去领东西,顾景舟却先开了口。“不用领了,我们自己带了。”
他说着,就把地上的帆布包和铺盖卷一手一个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