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倦意,最初只像是午后阳光下的一粒微尘,悄然落在苏凝晚的眼睫上。她并未在意。
可当夜色如墨汁般在窗外的天际晕开时,那粒微尘已变成了一座看不见的山,沉沉地压在她每一寸筋骨之上。
她陷在柔软的锦被里,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喉咙深处,盘踞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痒,时不时地,逼着她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咳。
宝珠端着温水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家娘娘被烛火映照得毫无血色的侧脸。
“娘娘,润润嗓子吧,”她轻声说,将水递到苏凝晚唇边,“都怪奴婢,不该让您下午在院子里待那么久,定是风吹着了。”
“不碍事…”苏凝晚的声音有些发飘,她知道这与风无关。一股熟悉的正被缓慢抽离身体的无力感,和前几日病倒时的感觉,分毫不差。
她在心里默念:“系统,再检测一次。”
脑海里的电子音响起:经检测,宿主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数据均在安全范围内。
“那我为什么会这么累?还咳嗽?”
根据数据分析,可能原因包括:初冬气候干燥引发的呼吸道不适;宿主长期缺乏运动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单纯的懒。
苏凝晚:“…”
她决定暂时屏蔽这个只会说风凉话,并且毫无参考价值的智能客服。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在纷乱的梦境中浮沉。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间永远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周围是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永远也处理不完的表格。
她想站起来,身体却重得像是灌了铅。
翌日清晨,她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给呛醒的。
清芷宫上下都慌了神,宝珠和小栗子急得团团转,立刻便派人去请太医院的张院判。
张院判来得很快,花白的胡须随着他疾步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诊了很久的脉,久到宝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他收回手,捻着胡须,得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结论:“娘娘凤体底子虚,前番落水伤了根本,又偶感风寒,这才引动了旧疾,需得静养,万不可再劳心费神。”
开的方子也和上次大同小异,无非是些温补滋润的药材。
苏凝晚半倚在榻上,听着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心里却像结了一层薄冰。
她猜测问题或许不在药方上,而在那每日熬煮的药材里。
可她没有证据,甚至连说出口的力气都没有。
“宿主,你的脸色很难看。”
9527的声音响起,“根据我的模型分析,你现在的负面情绪正在加剧身体的能量消耗”
“你除了会析我的情绪,还会干什么?”
苏凝晚在心里没好气地回怼,“你不是自诩金牌系统吗?连最基本的病毒都查杀不出来,我看你的业务能力,连我上辈子公司的防火墙都不如。”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她这种轻描淡写的嘲讽刺痛了自尊心。
“苏凝晚!我这是在关心你!我是在履行一个绑定系统的基本职责!你是我带过的最不求上进、最不听劝、最会倒打一耙的宿主!没有之一!”
“那你就拿出你的专业能力来啊,”
苏凝晚慢悠悠地开了口,“别总说些没用的。你看人家的系统,开局就送新手大礼包,什么灵丹妙药、武功秘籍。你呢?除了会扣我的积分,还会什么?我要是真这么不明不白地病死了,传出去,你这个金牌系统的脸往哪儿搁?以后在系统界还怎么混?你的年度kpi还要不要了?”
“你…”
9527被她这一套熟练的职场话术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算你狠。”
接下来的两日,苏凝晚的病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重了。
她从最初的咳嗽乏力,到后来几乎卧床不起,整日里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清芷宫的门槛都快被太医们踏破了,一碗碗名贵的汤药流水似的端进去,却都石沉大海,不见半点起色。
后宫之中,风风语也悄然传开。
有人说凝妃娘娘这是福薄,承受不住尊位;也有人说,她这是之前落水伤了根本,如今报应来了。
萧烨是在三日后的深夜,才终于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