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管不必多礼。”
“娘娘快躺好。”李德全连忙上前一步,却又守着规矩,停在了床边半尺之外,“您凤体欠安,万不可再劳神了。咱家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办些差事。怕是会扰了娘娘清静,特来,先跟娘娘告罪一声。”
苏凝晚看着他,轻声说:“有劳总管了。只是,不知陛下他……”
“陛下忧心娘娘的凤体,一夜未眠。”
李德全回道,“陛下吩咐了,定要将那些胆敢在宫中兴风作浪之辈,都一一揪出来,还娘娘一个清净。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娘娘暂且忍耐一二。”
苏凝晚点了点头:“我明白。一切,全凭李总管做主。”
“谢娘娘体恤。”
李德全又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苏凝晚才重新躺了下去。将脸侧向里,闭上了眼睛。
李德全在走出内殿的那一刻,脸上的温和与恭谨瞬间褪去。
走到正殿前的院子里,看着还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宫人,坐到了早已备好的太师椅上。
“咱家奉陛下口谕,”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彻查清芷宫。从现在起,所有人,都需得一一回话。若有半句虚,或是胆敢隐瞒者……”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院墙外,那一排排若隐若现玄甲的寒光。
可所有人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院落。
审讯开始,一个又一个被叫到院中回话。
李德全只问一件事----凝妃娘娘病倒的这月余,所有接触过娘娘饮食、香料、甚至是一应器皿的人,都有谁。
时间,地点,经手何物。
事无巨细。
被叫进去的宫人,再出来时,大多都是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是被掌事太监架出来的。
轮到小栗子的时候,他已经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了。
他只是个负责跑腿的小太监,平日里连跟李总管这样大人物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就那样跪在院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平日里,都负责哪些差事?”李德全的声音很是温和。
“回,回总管的话,”小栗子的牙齿都在打颤,“奴才,奴才就是负责,替咱们宫里,去内务府的各处库房,支领些份例用度,顺便,跑跑腿。”
“跑腿?”李德全抿了口茶,“都跑过哪些地方的腿?”
“就是些,司衣局、司设监,还有,还有御膳房……”
“哦?”李德全神色微微一动,“那这一个月里,除了这些地方,你还去过别处吗?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小栗子跪在地上,拼命地回想着。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前些日子,娘娘的身子刚好了一些,心情也不错,还在小厨房里,煮了些热乎乎的、叫什么“关东煮”的东西给他和宝珠姐姐吃。
那日夜里,他吃得很高兴,娘娘煮的东西,味道和御膳房的完全不一样,鲜美得很。只是吃到一半,娘娘说酱油的味道淡了些,便打发他去小厨房的库房里,再取一瓶新的来。
他去拿酱油的时候…好像……
“回总管,”小栗子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变得又细又尖,“奴才想起来了。就是,就是娘娘煮关东煮的那天晚上,亥时左右,娘娘让奴才去库房拿酱油。奴才路过后花园假山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过两个人影。”
李德全放下了茶盏。
“人影?”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看清是谁了吗?”
“没,没看清,”小栗子吓得连连摇头,“天太黑了,离得也远。奴才只看到,是两个宫女。一个,一个好像是咱们宫里负责浆洗的小云。另一个,奴才真的,真的没看清。”
“亥时左右,假山后面。”
李德全将这几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他抬起头,对一旁的掌事太监吩咐道:“去,将那个小云,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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