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刚被抽开,裹着雪珠子的冷风便灌了进来。
来人动作极快,侧身挤进屋子后便立刻反手关门,摘下了兜帽。
沈容曦发髻被风吹得微乱,鼻尖冻得通红。
向来爱笑的眼睛此刻满是红血丝,看起来既狼狈又焦虑。
“凝晚……”
沈容曦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顾不得整理仪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熏笼旁,吸了一口殿内的热气。
“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凝晚只示意宝珠去倒杯热姜茶来,“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足额的炭火,叫你老实在闻香榭待着吗?”
“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沈容曦捧着姜茶,手还在微微发抖,直到灌下大半杯热汤,才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内务府的路子今儿个算是彻底断了。”
沈容曦苦笑,眼里没了往日的沉静。
“孙得福那干儿子这是在报复,扣了各宫的物资,还指使底下人把火往姐姐你身上引。闻香榭今晚连膳食都是冷的。我想着姐姐这里虽不缺东西,但到底是众矢之的,消耗必定大。这几块炭是我省下来的,好歹能顶个一日半日。”
苏凝晚看了一眼包裹,那几块明显是从份例里硬抠出来的,心头微微一软。
这傻丫头,这种时候了,不想着自己怎么保暖,还惦记着给这边送物资。
“拿回去自己用。”
她语气软了几分,“小栗子昨晚搬空了半个内务府的库房,够咱们撑过这个冬天。倒是你……一路从闻香榭过来,可有见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香榭地处偏僻,一路过来要经过不少低位嫔妃的居所,最能瞧见这后宫的乱象。
闻,沈容曦面色骤变,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瞳孔微微收缩。
“有。经过丽嫔她们那几处,都是哭闹声,但唯独翠微宫,静得吓人。”
苏凝晚眉梢一挑:“翠微宫?你是说那个从不出来走动的孟嫔?”
“就是她。”
沈容曦连连点头,语气略带急促,“我为了躲开巡夜的禁军,特意绕了翠微宫的后墙。里面太安静了,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泼水的声音。而且,我闻到冲鼻子的酸醋味,还有烈酒的味道。”
她顿了顿,小声说,“我透过门缝瞄了一眼。那孟嫔宫里的太监宫女,脸上都蒙着好几层怪模怪样的白布,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正在往排水沟和墙角撒生石灰粉。”
苏凝晚原本慵懒倚着的身子,终于缓缓坐直了。
醋熏。
烈酒擦拭。
蒙面口罩。
生石灰阻断。
在这满宫的人都在求神拜佛,把瘟疫当鬼怪驱赶的时候,竟然有人在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建立了科学严密的防疫体系?
苏凝晚迅速在记忆里搜索关于孟婉兮的信息。
原书中,这是个因为家族刚正而被皇帝冷落的边缘人物,出场没两章就病死了。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边缘人物,这分明是个还没来得及发光就被埋没的理科人才。
“而且……”沈容曦咽了口唾沫,神情复杂,“我看见她手里拿着纸笔,坐在院子当中的风口上,盯着那口水井…算账。”
“她在记录每一桶打上来的水,还有每一车运出去的泔水。那个眼神,比慎刑司的掌事还要吓人。”
“算账?”
苏凝晚眼中精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