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期开始了。

开学那天早上，钱安早早就下楼，把那辆给钱宁新买的自行车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他握住车把，用力左右晃动，测试着车头的稳固，又弯下腰，捏了捏轮胎，确认气是足的，把每个刹车片都仔细扳动了一下，链条也上了油。

钱宁穿着新校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他忙活。

“爸，我们同学都自己骑，没事的，我自己能行。”她小声嘟囔。

“知道你能行，”钱安头也不抬，继续调试着车座高度，“头两天，路不熟，爸送你到门口。”

他骑着那辆旧摩托车，不近不远地跟在钱宁后方。

早点摊冒着热气，路上陆续有了其他上学的孩子。钱宁骑着车，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把。父女俩话不多，偶尔钱安会提醒一句：“看着点脚下的坑。”

快到校门口时，钱宁捏紧了车闸，速度慢了下来，“就这儿吧，爸。”

钱安也停了下来，点了点头：“嗯。放学就原路回来，别乱跑。”

“知道了。”

钱安没有立即离开，他在校门口对面的树荫下又站了一会儿，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房华的学校也开学了。

培立小学学生少，全校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就一个班，几年来都是如此，各年级的课表就贴在办公室的墙上，六张纸一字排开。

房华仔细看着新学期的课表，她卸下了原来班级的班主任担子，不用再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班级琐事，但还教着跟上来的四年级语文，教学任务也不轻松。但让房华有些措手不及的是课表上二年级美术担任老师写的是她的名字。

“哟，王老师今年教一年级体育啊？”一旁的陈老师手指点着课表打趣道。

教数学的王老师正端着杯子喝水，闻差点呛着，连忙放下杯子凑过来看：“我的老天爷！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带着孩子们跑跳？去年教音乐就够呛，现在倒好，直接教到体育去了。”他边说边摇头，有些花白的头发跟着晃动。

乡村小学里，师资匮乏，这种“副科”从来都是主科老师凑合着顶上的，语文老师教音乐，数学老师带体育，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房华你也兼美术课了？”，陈老师无奈看着房华，“我去年教过，孩子们连水彩笔都凑不齐。最后只好让他们用铅笔素描，结果画出来的向日葵个个像烧焦的太阳。”

办公室里响起笑声一片。

张老师从作业本里抬起头：“咱们这儿不都这样？我去年还教唱歌呢，孩子们把《春天在哪里》唱得跟念经似的。”

房华摇摇头：“没办法啊。”

……

一天下午，房华走进二年级的教室，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三十几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她心里清楚，她教不了他们什么真正的画画技巧，她的作用，更多是维持秩序。

“同学们，今天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房华无奈说道，“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别人。”

孩子们听话地低下头，自己拿出纸张，开始在纸上画起来。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房华在课桌间的过道上慢慢踱步。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教室前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年级男生冲进来，涨红着脸，挥舞着双臂在教室里毫无缘由地大喊大叫，然后又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飞快地从后门窜了出去，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好几个孩子都被吓得身体一颤。

房华的心也猛地一跳，随即一股火气就涌了上来。她认识这个男孩，五年级的学生，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但这种无故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实在太过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