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你放了赤生魔?不是他自己逃的?”
“是。”
“那你先前故作懂事全是欺我?故意被周下隼擒去,也都是骗局?”
往昔诸景,如走马灯旋掠脑海。
林中的故作姿态,数度佯作濒死的狼狈……
李蝉喉间微动,不等儿子回答,就向天际尽头亡命而遁。
其速较往昔任何一次奔逃,犹胜数倍。
百善阶下。
唯齐子木癫狂之笑,犹回荡于演武场上空。
李稳旋首,望向宝座之上的齐子木。
“陈根生已经动不了。”
“此具道躯,我代赤生魔先为取之,此番择婿大会多些前辈配合。”
齐子木哂然长笑。
“你这小辈心机之深,比你爹可是强出太多了,老夫这便……”
他话语一顿。
“赤生魔呢?”
李稳仗竹剑而立,从容答说。
“仍在天柱山之中。”
此时的李稳,仍然不知道李蝉为何要遁走。
也不知道为何赤生魔不现身。
他持剑而立,身姿笔挺如松。
此落定,心中一片澄明。
一切皆在他的谋划之中。
有道是。
棋子落处满盘星,自谓乾坤掌中轻。
不识阶下蛰龙意,一朝梦醒万骨倾。
诸事已然了结,他既不肯诚心敬奉赤生魔,亦不愿顺从父亲的授意与安排。
自始至终,他心底汲汲以求、念念难忘的,唯有爷那具至高无上的道躯。
大人物坐拥乾坤,有大人物的筹谋布局。
而他李稳,亦藏着属于自己的心思与打算。
待诸事底定,自身便往永安坟地,和死去的母亲孙糕糕,聊寄哀思。
摇了摇头,全是算计。
思忖片刻,他抬眼看向高台之上的齐子木,却莫名发现那里早已没了人影,甚至连场地中的所有修士,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稳仓皇四顾,心神震怖。
风是永安镇之风,雪是永安镇之雪。
李稳僵立原地,魂悸魄动。
天柱山何在?
那喧阗鼎沸的演武场,那高踞宝座的齐子木,那漫山遍野化身为草木的修士,还有那仓皇遁走的生物爹李蝉……
诸般景象,杳然无踪。
眼前唯余一片颓败乱葬岗,座座孤坟默立风雪,碑石欹斜,荒草萋萋。
一个人影,就站在他娘亲的坟前。
李稳对着那人影笑道。
“爷,这次你真的要死了。”
那陈根生,此时身着一袭极寻常的猎户布衣,正躬身拔除坟头蔓草,将新积之雪拂去。
他淡然开口。
“这是百善阶第一阶的幻境,永安镇西乱葬岗,速来为你母亲孙糕糕燃香。”
李稳嗤笑一声,复又摇头苦笑,反驳说道。
“你不是说过,生前没享着福,死后要那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入了土就是安生。”
陈根生这时候才回头,温和劝着。
“你是要死了,李稳,没人能救你,再不上香,就是我对不起孙糕糕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