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香?
这荒郊野岭的乱葬岗,除了枯草与白雪,哪里寻得见一炷能告慰亡魂的香火?
陈根生听清了,点了点头。
“你这孝子倒还挺讲究,本来只想你磕头的。”
“但是你说得对,祭奠亡母是该有香。”
陈根生伸出手指,对着李稳那被草根撑得鼓囊的嘴巴轻轻一划。
一簇火苗,自那草茎上蹿了起。
火星子偶尔溅出,落在李稳的脚下,烫得他浑身一颤。
烟气呛入鼻腔,熏得他眼泪直流。
“这不就有香了?”
陈根生笑了笑。
“用你自己的嘴,给你娘上香,多有诚意。”
“孙糕糕若泉下有知,定会为你这份孝心感动得再死一次。”
“呵呵。”
李稳的眼珠子瞪得滚圆,血丝自眼角迸现,瞳孔里满是怨毒。
这是何等的羞辱。
陈根生起身,复负手立在坟前。
“你真的,真的太孱弱。这般脑子心性,就像是我筑基时杀的金丹修士之流,那些人姓名,我竟都记不真切了。”
“说那么多了,赤生魔还不进来救你?”
李稳再也承受不住,将满嘴燃烧枯草混着血沫喷出,整个人咳嗽起来,涕泪横流。
他匍匐在地,看向陈根生的眼神里,怨毒已被恐惧所取代。
“你不怕吗?”
“你入此幻境,道躯便如无主之物,弃于外界……”
“齐子木若毁了你的肉身,你神魂便成无根浮萍。”
李稳挣扎着,试图从陈根生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惊慌。
可他失败了。
陈根生脸上那副温和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半分改变,仿佛李稳所,不过是邻里间的寻常闲话。
陈生听完,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
“你倒是提醒我了,忘了我的道躯还摆在外面。”
“他若真毁了我的肉身,我确实会很麻烦。”
陈生自顾自地点着头,似乎真的在为这件事感到后怕。
“这可如何是好?我最怕麻烦了。”
他脸上现出苦恼之色,看向李稳虚心求教。
“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世说,蚍蜉撼树,浮尘遮目。
又说,危楼风雨,大厦将倾。
却未说。
风雨皆是戏中景,楼阁本为掌中沙。
李稳声咽,寒鸣歇。
孤坟对母,野风吹雪。
伶仃一客,俯拾皆是旧时节。
算尽多载,千般机巧,都作蜚蠊指间屑。
叹浮生若梦,醒时方觉,梦里身是客。
恨伶仃,恨无常,恨此身非我,枉费心血。
只闻笑谈,天地俱是阶下铁。
风雪长辞,娘亲永寂。
曾闻少年意气,欲揽云梧入胸臆。
自谓天公皆作子,能教星斗随心移。
殊不知,身是浮萍命如蝼蚁。
一朝梦醒,阶前雪。
碑上字,寒鸦啼。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