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心里咯噔一沉,还想放几句狠话,却被王二一把拉住。
“行了,走!”
直到海风重新灌进来,陈景良才松了口气。
陈景良的疯病,时好时坏。
好时,他便抱着陈景意发呆,嘴里哼着歌,调子跑得能让海里的鱼都翻了白肚。
坏时,他便将儿子放在襁褓里,自己则在屋里屋外手舞足蹈,时而大笑,时而痛哭。
村里人都说陈景良是真疯了。
婆娘难产死了,刺激太大。
也有人私下里嘀咕,说他这疯病是遭了报应。
而王婆的失踪太蹊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谁也没头绪,加上王家平日里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太多,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陈景意满月那天,陈景良的疯病又犯了。
他抱着儿子,在海边礁石上跳了一整夜的舞。
天蒙蒙亮时,他停了下来。
浪潮退去,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被海草缠绕的包裹。
那包裹瞧着像是个破烂的襁褓,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陈景良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用脚尖拨开缠绕的海草,襁褓里竟露出一张青紫的小脸。
是一个被遗弃的,或者说一个本该被大海吞噬的婴儿。
陈景良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那孩子嘴唇乌青,双眼紧闭。
“居然是活的。”
他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陈根生。
虽然他依旧疯疯癫癫,捕鱼的本事却似乎好了许多。
村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疯子陈景良,竟把两个孩子都养活了。
小的那个叫陈根生,身子骨弱不禁风,整日里病恹恹的。
大的叫陈景意,倒是活泼好动。
此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青牛江郡忽有流四起,沸沸扬扬传遍市井,说是朝代已易。
盖因青州的李氏大仙族崛起,登仙门之尊,声威一时压过红枫谷。
仙门定鼎,凡俗赵朝自当逊位,取而代之的,是李氏旁支所立的王朝。
此令一下,州府县署尽换门庭,姓李的居然都得了授官,一时朝野俱是李姓面孔。
今日阳光正好,陈根生陈景意两个兄弟也五岁了。
父子三人正说着话,那扇破门又被人踹开。
门外立着个精瘦男子,三十出头,身形挺拔,周身隐有沉凝气度,绝非寻常渔丁,倒似位江湖高手。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鱼叉。
“你是景良?”
陈景良连忙低下头,装做出那副惯常的卑微模样。
“我叫李明,新来的渔首。”
男人淡淡地介绍着自己,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身后的两个儿子。
“这两娃子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瞧着不像你这种穷渔户能养出来的。”
“我查过册子。你这租子和税,一分没少一次没拖,风雨无阻。”
“你这么勤快懂本分,我也不能亏待了你。”
“从今儿起,你不用再当在册的渔户了。”
陈景良错愕,没了渔户的身份,那不是断了他的生路?
他方欲开口乞哀,李明已先说。
“你可转为户,自寻一破舟,以舟为家作水上人。”
“如此,便非我青牛江郡在册渔户,丁税渔税,自当减免甚多。”
户是连岸都上不得的贱籍,被陆上人戳着脊梁骨骂作水猴子,对陈家来说,更是晴空霹雳。
一辈子漂在水上,生老病死全在一条破船里。
李明笑了笑,似有些开心。
“不怕你笑话,我无生育能力。听邻里说你孩子生得俊朗,今日见他俩与我有缘,不如认我当个干爹,如何?”
陈景良,心顿时抽紧。
这人是个恋童的。
青牛江郡靠江海,淡水那条大江飘着渔船商船,还有画舫花船,里头养着清秀的干儿子,供变态权贵取乐。
他见过一回,有个孩子比根生大不了几岁,被从船上扔下,浑身是伤,哭都哭不出。
陈景良双腿一软,一手插入裤裆攥紧短刀,另一手撑地,突然跪下。
“大人,使不得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