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必须死全家。
李渔目前断然招惹不得,这笔仇怨,只能压在陈景良心底慢慢筹谋。
向来与自家积怨颇深的王家,倒未必是碰不得的硬茬。
秀娘的死,根子就在王婆身上。
被癫疾缠磨、心智时清时乱的陈景良,为了这事耿耿于怀五年,从未真正放下。
倒也不是放不放得下的执念,而是王家比自己家境优渥太多,这一点总让他记挂。
水下的陈景良,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船沿。
王二喝的上头,正骂得起劲,一只湿漉漉的大手从他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
刀已贴上他脖颈。
陈景良脸上无怒无恨,只有一片为人父的坚毅。
鱼刀干净利落地划开了他的喉管。
他将尸身拖进船篷,一边发病一边发疯捅人。
这片芦苇荡紧挨着岸边的支流,水浅且缓,直接绑了石头沉下去,用不了几天就会浮上来
他先是将船划到芦苇荡更深处。
然后把王二的尸体又拖了出来。
骨肉分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陈景良的胃里一阵翻搅,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他将切碎的尸块,分批次地扔进江里不同的位置。
这片水域他太熟。
哪里有食肉的黑鱼,哪里有成群的鲶鱼,他一清二楚。
血腥味很快引来了猎食者,水面泛起一连串细碎的波纹,很快又归于平静。
日头正当顶,秋老虎逞着余威,空气里还有点温热气。
陈景良蹲在船边,用江水冲刷甲板与短刀,直到再也嗅不到半分腥气才停了手。
他重新跳入水中游回岸边,将儿子抱了起来。
“爹带你上船玩一会。”
他抱着儿子上了船,把自己的外衫铺在板上,让儿子坐下。
船篷虽然旧,但修补得很严实,里头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泥炉,可以生火做饭。
“爹你杀人了?”
此时正在生火烧鱼的陈景良闻,也是很吃惊。
“你爹怎会杀人?”
见陈根生仍睁乌溜溜双眸望自己,他心头一紧板着脸。
“休要再胡乱语,杀人是造孽之举,是天字第一号的恶事,我陈家祖辈皆是安分守己之辈,断无此等行径!”
“爹更是实打实的老实人,活了二十五年都未与人面红耳赤过。”
彼时,陈景良面对年幼的陈根生口吐谎。
他声称自己是从不争斗,是连与人红脸都未曾有过的淳朴渔夫。
为人父母,都盼着能给儿女撑出一片晴朗天空
这般谎,此刻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欺瞒。
更何况,他并未撒谎。
一个被癫疾缠缚、心智时常昏乱的人,又怎会刻意编造谎话?
他只是希望陈根生能循着他所描绘的老实人轨迹,避开人心险恶。
舢舨于芦苇荡深处,慢慢漂荡。
陈景良口中仍旧念叨着那些关于淳朴安分的辞。
他整整念了三个时辰。
儿子信不信不知道,反正他信了。
水路走了许久,终于抵岸。
陈景良将陈根生安置在小船上,反复叮嘱他莫乱动,这才转身去寻在冰井务当监官的兄弟。
青牛江郡的秋意,总是先从那一排排矗立在江岸的冰窖口渗出来的。
陈景良手里提着两尾刚从江心搞来的肥鱼,脚步急促,直奔隔壁的大正村。
那地方设有县衙下辖的冰井务。
离了永宁村那破败地界,周遭的气象都宽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