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缪挺直了背,闭上了眼睛:“我受委屈没什么,但我母亲已经吃了太多苦,她不能还受欺负。”
背在身后的手指攥紧。
姜迟冷哼一声,直接下令动手。
啪的一声,细长的藤条沾上了盐水,抽在了姜缪的脚踝,细嫩的皮肤第一下就直接抽出血痕来。
姜缪痛得眼前一黑,死死地咬住下唇,连一声痛呼都没泄露出,满腔的血腥气让她硬生生地又一次挺直了背。
“哼。”姜皇后嗤笑出声,传进姜迟的耳朵里,让他厌恶的眉头紧锁。
已经五鞭了,姜缪连叫喊都没发出来过,如果不是身影依旧挺拔着站在那里,他几乎以为第一下的时候,人已经被抽得昏死过去。
他也受过宫鞭,只三鞭就痛得几乎让人昏厥过去,这是祖宗传出来的秘法,只留伤,不流血,却能让人疼一个月不能沾床。
那时,也只有那个人陪他一起受刑。
那么傻,那么倔。
连生出的孩子都和她一样的倔,一样的傻。
姜迟握紧了拳死死地看着下面那道受刑的身影,几乎又看到当年。
等二十鞭终于打完。
姜缪深吸一口气,缓缓俯身:“谢陛下恩典。”
她强撑着没有昏倒,但声音里的颤抖早就泄露,视线也被剧痛折磨得只剩黑暗。
姜迟背着手不看她,温声叮嘱一旁的万贵妃:“爱妃,你亲自送念安出宫。从今日起,后宫事宜都交由你来管理,皇后病没好之前,一步都不许出这个宫殿。”
“是。”
等人离开,姜迟坐在主位,身边的侍卫默默上前,悄无声息抽出腰带把在场的宫奴一个个勒死。
“娘娘!皇后娘娘救我!”
“娘娘!我们都是听您的话的呀!娘娘!”
哭声,哀求响彻整个宫殿,姜皇后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直到看到自己最得心的掌事宫女也瞪着眼睛被勒死在眼前,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
姜迟脚步不停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她踉跄着冲到门前,守在门口的侍卫抽出刀横在那,就像她只要敢跨出一步,就会毫不犹豫砍下去。
姜皇后抬起腿幽幽顿住,刚好贴在门槛内一分也没僭越。
仰起脖颈勾唇笑的妩媚:“在陛下心里,姜缪真的只是棋子吗?”
姜迟缓缓转身,眼睛里是上位者的警告和不耐。
姜皇后丝毫不怕,抬手扶正了头上歪了的凤钗,和他对视:
“陛下过去得不到自己的妹妹,如今就想着把她的女儿留在身边,犹如养虎为患,臣妾就等着您后悔的那一天!”
见姜迟脚步微顿,她瞪大了眼睛,可紧接着宫殿大门缓缓关上。
把她一人留在一室的黑暗里。
“没事。我还有太子。”
“等太子回来,我还有机会。”
“来人,摆佛昙,本宫今日起开始礼佛。”
身后惨叫声不断。
姜缪步履沉稳,跟在万贵妃身后一不发。
察觉到时不时侧身打量的目光。
姜缪主动行礼,“多谢今日娘娘出手相助。”
跟着的宫人退下,万贵妃摆弄着一旁梅树枝头上开得正好的花朵,也看不她:“谢我什么。”
“若不是娘娘找来陛下,又开口求情,今日姜缪没这么容易脱身。”
“放过你的是陛下,更何况本宫还得了暂管凤印的好处。”
怀里被塞了一个酒壶,万贵妃转身:“你们送她出宫,本宫乏了。”
一股香风吹来,带着几声低喃:“而且,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他再被世人笑。”
“什么?”
姜缪低头看着这一壶带着梅花清香的酒,又看着万贵妃仪态万千的背影。
想起宫里说过万贵妃宫里种满了梅花,印象里她也在什么地方见过满院梅花。
小腹升起的一股灼热,让她思绪被打断。
身上的伤也跟着攀升。
姜缪咬着牙坚持到宫门,谢过两个小宫女,刚走出宫门一步,身子便不受控制直直向地上倒去。
“军侯!”
“主子!”
“宋墨……”
没有预想中的疼,身子被宋墨稳稳抱在怀里。
姜缪想拉住什么站起身,但浑身再也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尴尬扯着唇角和宋墨面面相觑。
“抱歉。这不算我以身犯险。””
宋墨专注地看着她。
顺着小小的宫门,冷眼凝着里面如沉寂的野兽般的皇城宫墙,直视着她的双眼,上身慢慢地、坚定地弯下把她抱得更紧。
摇头拒绝了十五和赖嬷嬷要把人接过去的念头。
“公主做得很好。”
“剩下的路,我带你回去。”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低沉的耳语,温柔而笃定终于让姜缪憋了一夜、反复上涌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了堤,两行清澈的眼泪随着隐隐眨眼的动作而滑下。
她几近崩溃,这一整夜鱼死网破的冲动下,强压着恨意屈辱,在看到宋墨时什么理智都荡然无存。
一张口,鼻尖酸涩声音和双肩都颤抖,但固执地不露出一声哭声。
“宋墨,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起她……”
“她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她付出一切,牺牲了自己……”
“脏,我觉得很脏!”
她从没想过后宫女人之间的手段可以这么脏。
甚至还不如羊圈里真刀真枪抢夺来的干脆。
姜国。
她母亲生活过的这满宫繁华,竟比南楚还要不堪。
“还有姜迟,宋墨,你知道姜迟做了什么?你知道他!”
“公主!”
那埋藏在浓雾里的秘密几乎就要戳破时,被宋墨及时打断。
那只冰凉的手拨开迷雾,稳稳地她的掌心。
他什么都没有说。
伴随着轮毂压着雪的嘎吱声,姜缪悬在那的心跳终于落地。
入了夜路上没有一个人。
两边百姓挂在门口的灯笼照着回去的路。
让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也让秘密被盖在大裘,风雪里。
姜缪体内灼热的屈辱,在宫里几乎把她吞噬彻底,这会闻着宋墨身上传来的冷香,竟然奇迹般地渐渐被平复,却还是身子热得吓人。
大约是很久没哭过了,以至于姜缪平静后依旧将脸埋在宋墨宽大的袖子下。
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一定是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