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已经褪去毒辣,变成温柔的金红,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梁黑子吸了吸鼻子,跟着医官来到隔壁下午刚支起来的小帐。
    一进门,最先看到的是一桌一椅,椅子上坐着封延。
    再里端拉起一道帘子,依稀可见三道人影。
    灯已经点上了,牛油蜡烛燃烧的气味里夹杂着不浓郁但很明显的血腥气。
    梁黑子坐到椅子上,医官开始给他上药。
    封延顺着桌面,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拿指尖点了点,“看看,认识吗?”
    梁黑子探头一看,瞳孔微动。
    纸上画的是哈图努的画像。
    不太像,最多也就七分,但五官上那股狠劲儿拿捏得很好,认识的人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这……这是个胡人?”梁黑子看看那张纸,又看看封延,不安中带着恐慌。
    封延全程关注着他的反应,“对,胡人,看看认不认识。”
    梁黑子用力摇头,吓坏了,“不认识,我上哪儿认识胡人去呀。”
    “看看见没见过。”封延更加用力的点了点画像,眉稍挑起凌厉的弧度,“看仔细了。”
    梁黑子颇为无奈的又看了两眼,喉结滚动,双手用力按在大腿上,再次摇头。
    “真没见过!”
    封延没再说话,将画像拉回自己面前,扭头看向帘子方向。
    见帘子后的人没反应,他转回来说道:“抹完药就可以回去了。”
    梁黑子不确定的问:“回哪儿啊?”
    “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啊,晚上不做饭了?”
    这是让他回炊帐的意思,看来是没事了,梁黑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封延叮嘱道:“回去之后,就说治头瘤,不要到处瞎说乱传,否则以通敌罪论处,明白了吗?”
    梁黑子愣了下。
    通敌罪?
    所以,他们是在查细作?
    该不会帘子后头就是抓获的细作同党,在认人吧?
    梁黑子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封延没再说话,医官拨开头发将膏药抹在一个个小肉瘤上,清凉中带点刺痛,梁黑子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安静中,帘子后头传出的粗重呼吸声格外明显。
    根据投在帘子上的影子,不难看出是边上俩人押着中间一人。
    中间那人矮很多。
    可能也不是矮,而是伤重直不起身,所有显现出来的影子没脖子,脑袋像是直接放到肩膀上的一样。
    梁黑子不受控制的瞄向帘后,想要从某个特征上看出点蛛丝马迹,奈何隔着帘子,光凭一道影子根本无从分辨。
    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终于上好药了,梁黑子起身往外走。
    刚要到门口,忽然听到一声“站住”。
    梁黑子心下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迈出的脚一时竟不知该落下还是收回。
    惊惧自尾椎骨猛的窜起,炸得他头皮发麻,面上强作镇定的回头,“怎么了?”
    那声“站住”不是封延说的,而是来自帘后的人。
    封延让梁黑子站着别动,起身走向帘后,中途又看了梁黑子两眼,神色间满是方才没有的审慎和犀利探究。
    梁黑子心里直打鼓,汗水浸湿里衣紧贴着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