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只信任能与朕坦诚相见的人。”
    “你的这身官袍,是朕给的。朕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殿内的宫女和太监,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都是臣子的大忌。
    苏云抬起头,迎上女帝的目光。
    “陛下。”他缓缓开口,“臣说过,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臣之所为,非为陛下,非为苏云,只为这天下百姓,能有一个安稳日子过。”
    他的话,不卑不亢,却像一把软刀子,将女帝的试探顶了回去。
    下之意,我的权力来源,是天下百姓的认可,而非你一人的恩赐。
    女帝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她盯着苏云看了很久,久到殿内的气氛压抑得快要爆炸。
    最终,她笑了。
    “好一个‘天下人的天下’。”
    她松开手,转身走回书案。
    “去吧,去做你的事。朕等着看,你的天下,是个什么模样。”
    苏云再次躬身一揖,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大殿,外面的阳光刺眼。
    苏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帝王心术,果然比刀子还冷。
    接下来的几日,苏云一头扎进了刑部大牢的卷宗库。
    他没有回首辅府,吃住都在里面。
    审理燕王一案,成了一把最好用的刀。
    顺着燕王这条线,三皇子、四皇子的旧部,朝中那些首鼠两端的宗亲,一个个被连根拔起。
    京城官场,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无数人头落地,无数家产被抄。
    而苏云的名字,也成了京城所有官员心中,最不敢提及的三个字。
    这日,沈策抱着一摞卷宗,走进了苏云临时的公房。
    “大人,这是从燕王府密室里搜出的最后一批文件。”
    苏云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抬起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接过那摞文件,一页页翻看着。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份发黄的故纸上。
    那不是什么往来密信,也不是兵力部署,而是一份关于太祖皇帝早年间,宗室内部斗争的史料记载。
    上面用朱笔,重重圈出了“废立”两个字。
    苏-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终于明白,燕王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份所谓的“先帝遗诏”。
    他是想从根子上,挖出当年太祖皇帝册立储君时的秘闻,从而证明女帝这一脉的皇位,来路不正!
    这已经不是谋反了。
    这是要,颠覆整个大周的法统!
    好狠的心机,好大的图谋!
    苏云放下卷宗,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没想到燕王在第十层。
    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提前把那本《太祖亲书录》公之于众,用太祖的权威压住了阵脚,恐怕这场仗的结局,还未可知。
    “大人,您在想什么?”沈策见他神情有异,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有些人,比我们想象的,要藏得更深。”
    苏-云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想起了李沐雪在昏迷中,断断续续说出的那几个字。
    老头,药。
    一个看似宫中仆人的老者。
    这个形象,与张敬之那位不修边幅,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学究,何其相似。
    张敬之的死,绝不是泄露密道那么简单。
    他用自己的死,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苏云陷入了沉思。
    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座已经挂上“首辅大学士府”牌匾的宅邸。
    偌大的府邸,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
    徐耀祖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李姑娘那边……”
    “还是老样子。”苏云打断他,“宫里派人盯着,你不用操心。”
    他径直走向书房。
    推开门,他愣住了。
    书房里很干净,显然每日都有人打扫。
    而在他那张宽大的书案正中央,静静地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
    苏云走过去,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也只有两个字。
    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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