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再见到谢玉恒的时候,依旧在都察院退思堂里。
这回遇见,他整个人与从前规整又清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谢家是清贵世家,祖上出过大学士,家中长辈也进士出身,谢玉恒这一辈里,小辈也算刻苦,不似京城有些少爷放肆,谢家家风还算是好。
只是谢家到了谢玉恒头上风气却歪了。
与一个表妹暧昧不清,倒是叫他开了眼界。
又想起他被下的那药来,沈肆靠着椅背,略嘲讽的目光看着身形颓然的谢玉恒,现在看来也是他应有的结局。
他没将这件事在谢家捅出来,倒是想让谢玉恒再多吃点。
又淡淡看了谢玉恒一眼,才让他他拿着重新核查了的案卷过来。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谢玉恒这是拖到不能拖了才总算来了。
身边人去将案卷接过来,沈肆未看卷宗,凤眼微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人,那下巴上的青色胡渣都生了一层,这位如玉公子,似乎连仪容都没空修整了。
他挑眉:“看来谢寺正为核对案宗倒是呕心沥血。”
谢玉恒微微一凝,也是听出了这话里的一丝嘲讽,忙强打起力气回话道:“大人谬赞,不过下官分内之事。”
也不知是不是谢玉恒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沈侯爷看他的眼神像是对他极为不喜的,可他在心里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自己从前与沈侯爷有过什么过节。
沈肆又看了谢玉恒两眼,视线重新回到卷宗上。
剩下的案子不多,但沈肆看得细致,还时不时过问谢玉恒两句,谢玉恒也不得不时刻强打着精神。
这一站就站了大半上午。
他这几日深夜几乎睡不着,为着季含漪,连明柔都不曾去看过一眼,他想不明白,更放不下,这会儿站了这么久,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被挑出来的差错便有四五处,谢玉恒听着那斥责的话,却浑身都是麻木和浑浑噩噩的。
连站在沈肆身后的副官都对谢玉恒捏了把汗,都御史大人虽然脾气是真不怎么好,严谨出了名的,但被都御使大人这般呵斥的人可不多,大抵那案宗当真是有些地方没核查好。
这呵斥可不是小事,都御史是皇上身边的人,直达天听,这要说到他大理寺的堂官那里,或是说到皇上面前,说他谢玉恒一个失责,这官路怕是都走的艰难。
可是他看谢玉恒那木然的模样,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骂傻了。
最后沈肆让谢玉恒拿回卷宗整理好了再去呈到皇上面前。
谢玉恒直到手上重新将他整理好的案卷接过来,好似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他抬头想要解释案卷出错的事情,又见都御使大人脸上冷漠的神情,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这才感觉到一股心慌来。
又被堂内的人往外头请,他才浑浑噩噩的往外走。
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心里头又对沈肆生了不满,那些零星小错,他更觉得是在故意挑他的刺。
可他能说什么,咬咬牙还只能忍着,手上捏紧卷宗,又不甘心的走了。
沈肆靠在椅背上,看着谢玉恒的背影,又看了眼角落处站着的手下。
手下心领神会,跟在谢玉恒的身后。
到了中午的时候,手下打听来的消息很快就带到了沈肆的耳边。
原这几日谢玉恒都没往谢府里回,日日留在值房里的。
那手下说着,又微微弯腰低声道:“听说谢寺正昨日夜里还喝的酩酊大醉,像是为着内院的事情烦心。”
沈肆手掌间不紧不慢的捏着手上的菩提子,眼神看着透进光线的窗上,眼眸眯起,声音里难得带了些懒散:“哦?内院?”
都察院京城的眼线不少,东司房,兵马司,街道房,锦衣卫里处处都安插了人,要打听谢玉恒那点事情,真要细心去打探,也容易的很。
更何况都察院还养了好些书吏皂吏,处处有打探窝点,在京城密密麻麻的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然怎么监察百官。
那手下讲的事无巨细:“谢寺正平日里不饮酒的,昨夜像是醉的不行,醉了说了好些胡话,像是他家夫人与他闹了什么不愉快的,醉了还喊着他夫人名字,旁人也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这事今早大理寺的都传谢寺正对夫人是一往情深呢。”
沈肆听罢这话,-->>清峭眉眼里淡了一层,再化为一道嗤笑。
手下看着沈肆神色,又道:“不过探子打听来的消息又说谢寺正之所以这般消沉,好似是他夫人正与他闹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