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的夜色里,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安平桥后不远处的地方,沈肆一根手指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凉薄的眼神静静看着暗色里的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影。
那人影微微耸动,看起来好似在落泪。
这里并不是热闹的地方,城郊偏僻处,景色是独好的。
不过是谢玉恒纳妾罢了,为着一个这样的人,并不值得。
季含漪这会儿正撑在石桌上,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境,梦境里父亲正抱着她去热闹的铺子里,问她想要买哪块糖糕。
眼睛眯开一条缝,朦胧间,她又见着母亲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与父亲,她眼眶又发热起来,往母亲那头走。
寒冷的狂风穿过凉亭吹进她的领子,发丝擦过脸颊飞入半空,她丝毫觉察不出来冷,她只想,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那般,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父亲好好的。
母亲也好好的。
只是她伸出来才要牵住母亲的手的时候,身子却忽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腰上被一只手紧紧捏着,额头处撞到了一处坚硬的地方,头顶上传来一道热气,严肃又带急促的声音落在耳边:“你在做什么?”
季含漪怔了下,抬头在一片昏暗之色里,只看得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沉色,还带着一股压迫的威严,像极了她做错了事情被父亲责问的时候。
季含漪有些伤心委屈,低头便将额头抵在了那宽阔的胸膛上,眼里滚出来的泪水一下子染湿了沈肆胸前衣襟。
沈肆一愣,看着季含漪反常的动作,伸手抬起了季含漪的下巴。
桌上只有一盏快要燃尽的烛火,光线微弱。
即便在这样微弱的光线里,季含漪那眼尾的通红也清晰瞧得见。
她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不停滚着泪珠子,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酒香气,她那双眸子正怔怔茫然的看着他,像是有些被她吓住了,又像是伤心极了。
这副模样楚楚可怜,本就漂亮的眼眸泪盈盈的,即便是再硬的心肠,此刻见她这般模样也就为她软了。
靠在他怀里的身子轻软又柔若无骨,沈肆深吸了口气,缓下了眉目。
指尖上是她绵软的温度,他却依旧皱着眉看向季含漪:“落下去了怎么办?”
只是隔了许久沈肆才等到人的反应,他看她茫然的抬头,又迟钝的摇头,声音里还带着软绵绵的沙哑,又迷迷茫茫的往他的怀里靠过来:“不会掉下去的。”
寻常季含漪是不会这样的。
除非她并不认得面前的人是谁。
沈肆低低看着季含漪雾水蒙蒙的眸子,眸子里含着一汪水,水涟涟闪烁着,她身上的酒味并不难忽视。
她好似是醉了。
沈肆的目光看向石桌上的碧玉酒瓶,上头写着梅山酒。
梅山酒。
沈肆又皱了眉。
他拿起酒瓶看了看,好在她只饮了小半,这般烈的酒,她从未饮过酒的人,亏的她饮的下去。
又见石桌旁边的容春也趴在了桌上,显然这主仆两人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