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冬霖仿佛没听见他话语中的轻慢,他的目光看向茶几上那套紫砂茶具。
那套茶具似乎因为原主人的离去,已有几天未曾使用,小巧的茶杯内壁蒙上了一层薄灰。
司冬霖放下手中把玩的雪茄,慢条斯理地提起紫砂壶,用茶水缓缓浇淋那几个茶杯。
水流冲走了浮尘,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做完这些,他才将茶壶轻轻放回茶盘,身体向后靠去,翘起修长的腿,目光这才淡淡地投向对面烟雾缭绕中的男人。
“我怎么不知道,跟你们老派合作,还需要自报家门?”
他歪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眼神冰冷,“难道之前……跟我父亲接头的人,不是你?”
“如果搞错了人,那诸位……就请回吧。”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对面的男人眼神一厉,夹着烟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包厢内的空气绷紧,他身后的几名手下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隐隐向腰间或后腰摸去。
男人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手下见状,上前半步,语气严肃地提醒:“貌岩,正事要紧。”
貌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几秒钟后,他缓缓吐出烟雾,眼中的凶戾稍稍压制,声音却更加阴沉:
“我倒是想问问,你父亲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还有戚穆,他可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他怎么死在外面了…”
司冬霖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一声。
“你们这一行,刀口舔血,今天不知明日事,死个人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他摊了摊手,语气甚至有些无辜,“至于我父亲的死……确实是意外。警方和道上不都传是刘雄江干的么?你们要是想替我父亲报仇,我求之不得。”
貌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呵呵,说得倒轻巧。可是……这生意怎么办?嗯?”
他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断了这么久的线,损失谁负责?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接替你父亲,有他说话的份量?能做得了主?”
他根本不信司伯远的死是简单的仇杀,更不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像花瓶多于像狠角色的年轻人,能镇得住场面,稳住这条涉及巨大利益的隐秘通道。
司冬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被他的气势所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包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几分钟后,包厢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赵黔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伤势未愈且休息不足。
他的一只手臂还吊着绷带,但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司冬霖身边,将文件袋递了过去,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司冬霖接过,看也没看里面内容,手腕一甩,那份文件便落在了貌岩面前的茶几上。
貌岩眉头紧皱,眼神不善地瞪了司冬霖一眼,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起来,扯开缠线,抽出里面的文件。
起初他神色还有些不耐和怀疑,但越往后翻看,他脸上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的凶戾最后化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
文件里不仅有司家部分隐秘产业的详细账目、资产评估,还有几条新的、更为隐蔽安全的运输路线规划,甚至附带了东南亚某国几个关键人物的“合作意向”背书复印件。
这些资料详实周密,显然不是仓促准备,而是早有预谋和布局。
貌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放下文件,再次看向司冬霖时,目光已然不同。
“看来……”貌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你比你那个有时候过于谨慎迂腐的老父亲,要有点用。”
他站起身,将抽了一半的特制烟卷随手按灭在昂贵的雪茄缸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西装,收敛了先前那副混不吝的嚣张气焰。
“既然这边准备得这么充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交易嘛,跟谁做不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