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以刘太傅为首的一干官员,再次旧事重提。
    这一刻,他们丝毫不似忧国奉公的肱股之臣,一个个光风霁月的名臣硕老,此时却喋喋不休地不知第几次讨论起皇帝的后宫之事。
    刘太傅上奏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久不见愈……皇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位同副后,更应身为表率,亲奉汤药于慈宁宫前,以彰孝道,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身为地位崇高的太傅,刘太傅逼迫一个弱女子定要去侍疾,他却面不红心不跳,不顾昭衡帝的反感,直接进。
    “若皇贵妃一味托词静养,恐惹非议,谓其恃宠而骄……”
    昭衡帝冷漠地看着他,刘太傅说的仍然是前几日轮番上奏的话。
    听的昭衡帝耳朵都要起了茧。
    刘太傅却丝毫不见疲态,等到话音一落,身后几名官员纷纷附和。
    类似的戏码,已然上演了许多天了。
    龙椅之上,昭衡帝面沉如水,指尖在扶手的龙首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直至下面声音渐歇,他才缓缓抬眸,目光里带着波澜不惊,扫过下方一众臣子。
    “众卿忧心母后,拳拳之心,朕心甚慰。”
    昭衡帝明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不知为何,下面的老臣都听出了些讽刺的意味。
    他顿了下,才朗声说了下去。
    “孝道,确乃人伦之本,天地之经。”
    他坐在高位上,看着刘太傅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故而,朕决定明日亲赴慈宁宫,侍奉母后汤药一日。”
    什么?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刘太傅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苍老的脸上似是打翻了调色盘,露出了不常见的惊色。
    太后生病,皇帝亲自去侍疾?!
    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昭衡帝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
    “朕思来想去,天子之孝,当为天下先。母后疾痛,朕心实难安寝。明日,朕自会定期前往慈宁宫探望侍奉,以尽人子之心。”
    说到这里,昭衡帝话锋陡然一转,视线缓缓掠过下面臣子。
    “至于皇贵妃——”
    “产后体虚,血崩伤元,太医院三令五申需长期静养,避秽防病!”
    “且皇贵妃如今亲抚公主皇子,稚子体弱,乃朕之血脉,国朝之未来,此方为国之根本,不容有失!”
    昭衡帝冷哼一声,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众卿今日在此,口口声声孝道表率,却一再逼迫一产后体弱、需抚育幼子之妃嫔前往病榻之前!”
    “朕倒要问问尔等,莫非觉得,朕亲自为母尽孝,还不够格?!”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太傅等人心头!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皇帝主动为太后侍疾先例!
    可昭衡帝此举,高举着孝道的大旗,且又提及那三个孩子……
    昭衡帝毕竟与之前的皇帝都不一样,子嗣珍贵,不容有失!
    朝臣们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咽下一切催促与逼迫。
    “臣等不敢!”
    “皇上息怒!”
    刘太傅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再不敢提半句让水仙侍疾之。
    “臣等……臣等愚钝,只虑及孝道表象,未体察皇上深意与皇贵妃娘娘之艰辛,恳请皇上恕罪!”
    昭衡帝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心中冷哼一声。
    “既已知错,便退下吧。日后,若再有人妄议后宫,动摇国本,朕,绝不轻饶!”
    “臣等遵旨!”
    刘太傅等强行掩去眸底冷意,灰头土脸地退回了班列。
    ——
    礼和宫,正殿。
    晨钟早已响过,前来请安的妃嫔们也已按位分坐定。
    只是今日殿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微妙几分。
    皇上亲自为太后侍疾的消息,虽未下朝,但早已沿着各位娘娘主子的特有消息渠道,已然传遍六宫。
    震惊之余,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上那位姿容绝艳的女人——当今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水仙端坐其上,手边放着一盏热气氤氲的花茶。
    她神色平静,全然没有惊讶。
    昨夜昭衡帝已经与她互通有无,故而水仙毫不意外。
    不过,此时她心中却记挂着另一件事……
    今日裴济川本该准时来请平安脉,并暗中汇报药方进展,却迟迟未至。
    晨会时辰已到,她不便久等,只得先让淑儿悄悄去太医院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