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御花园,恰是百花争艳之时。
    为庆宫中花朝节,宫中特设盛宴,丝竹盈耳,各色名贵花卉竞相绽放,御花园里暖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花香、脂粉香。
    命妇女眷、宗室亲贵、乃至部分特许入宫的才子佳人齐聚于此,衣香鬓影,笑晏晏,可谓极尽喧赫。
    不久后,昭衡帝携着水仙,两人身着华服锦绣,出现在御花园的入口处。
    帝后驾临,更是将气氛推至高潮。
    昭衡帝龙章凤姿,气度天成。
    他身侧的水仙,则未穿明黄,而是选了身荷色宫装,清雅中不失威仪。
    虽因前些时日风寒初愈,面色略有些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风致。
    落座于主位之上,昭衡帝并未在意周遭投来的目光,极其自然地接过身后冯顺祥备好的九龙衔珠手炉,不由分说地放入水仙微凉的手心。
    他俯身侧首低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前几人听清:“拿着,你手凉,仔细再受了寒。”
    这一细微举动,看似寻常,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显然明确地察觉到了什么信号。
    昭衡帝是真的极宠爱这位贱藉出身的皇后,同样的事情落在不同人的眼里,大家解读不同。
    有的有意者在察觉都这一点后,避其锋芒,在今日花朝节上的表现之心弱了很多。
    但有人例如之前的苏氏,看着昭衡帝疼爱水仙的模样,便忍不住想到自己。
    昭衡帝连一个贱藉都如此疼爱,而自己的身份可比贱藉尊贵许多
    此类想法不在少数,皆隐藏在大家浅笑盈盈的目光里,只有偶尔朝着水仙的后位看去时,才隐约泄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
    水秀今日亦入宫参宴,她如今不仅是皇后亲妹,更因协理女学之事,身份不同往日。
    她简单打扮,着一身青碧色衣裙,清新如竹,落落大方地坐在水仙下首不远处,与几位通过女学选拔、颇具才名的寒门女子低声交谈。
    水秀正与她们就一些宫中辅佐事宜进行探讨时,余光瞥见宗室妇那边有人起身,朝着水仙的方向敬酒。
    她当即停下了畅谈,关切地朝着水仙的方向看了过去。
    被水秀目光锁定的安郡王妃,此时正笑吟吟地举杯向水仙。
    “皇后娘娘凤体初愈,便来主持这花朝盛会,真是辛苦了。臣妇瞧着娘娘气色尚好,只是这后宫子嗣终究是大事,娘娘还需好生将养,也好让皇上……嗯,雨露均沾,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昭衡帝未有子嗣之前,下面人动的是过继承嗣的心思。
    如今水仙诞子有三,下面人的心思就更加活络了。
    昭衡帝一直不进行再次选秀,他们恨不得能亲自将自己家族的女儿塞进昭衡帝的后宫里头去。
    水仙的体质一直是个辛秘,更不用说昭衡帝绝嗣的事情,太医院的人只要不想掉脑袋,没人敢往外说。
    于是,许多宗室外围,以及其他不知真相的人,总是觉得为何水仙能生,她们就生不得?!
    水仙端坐凤座,闻,唇边笑意未减,目光平静地看向安郡王妃。
    “郡王妃有心了。本宫身体如何,自有皇上和太医院诸位太医操心,不敢劳动郡王妃挂怀。”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了几分,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至于子嗣,皇上常对臣妾道,永宁聪慧伶俐,清晏、清和健壮活泼,他已心满意足。皇上还常说,为人父母,贵在精心教导,重质而非重量。郡王妃身为母亲,想必……亦是深有同感吧?”
    她巧妙地将昭衡帝搬了出来,用他曾经的原话,四两拨千斤,直接将安郡王妃“雨露均沾”的暗示堵了回去。
    安郡王妃被她这番滴水不漏又暗藏机锋的话噎住,脸上笑容僵了僵,只得讪讪附和。
    “是,是,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是臣妇多嘴了。”
    她饮了杯中之酒,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水秀才缓缓地放松了不知何时捏紧的杯子。
    水秀缓缓地看着在场的人们,深知郡王妃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她虽然近日在协办女学,但隐隐有所耳闻,前朝想要让昭衡帝开启新一轮的后宫大选。
    如今,高位妃嫔数个空悬,名门望族皆是看到了绝佳的机会。
    水秀担忧地看向高位上的水仙,她心中只为了姐姐感到心疼。
    昭衡帝能抵挡一时,又能抵挡多久?
    她深知,水仙选择了后宫这条艰辛的路,绝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家人。
    昭衡帝还年轻,后宫充盈更是迟早的事情。
    水秀饮尽了杯中的果酒,她心中涌起了想要帮助姐姐分担的决心。
    就在水秀沉思的时候,又有一个名门之女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
    郑尚书之女郑玉娥,素有才名,尤其擅画。
    她今日献上的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牡丹争艳图》,画中牡丹姹紫嫣红,富丽堂皇,更在画侧题诗一首,其中“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一句,倒是可以细品。
    她盈盈拜倒,声音娇柔:“臣女闻娘娘广设女官有感拙作,请皇后娘娘品-->>评。”
    此一出,席间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水仙。
    水仙看着那句诗,眉毛轻轻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