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走到帐篷角落,掀开一块不起眼的地板,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地窖入口。
一股浓郁的酒糟香气,混杂着粮食发酵的酸甜味道,扑面而来。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周通,神情淡漠。
“我的护卫。负责,看守我的酒窖。”
我的护卫。
负责,看守我的酒窖。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比千钧重锤更沉,狠狠砸在周通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靠在床板上,左臂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清凉的药力正在渗透,可他感觉不到。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寒气。
护卫?
看守酒窖?
他周通,统领西大营数万兵马的大将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猛虎,如今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郎中,当一个看守地窖的下人?
屈辱,比伤口的剧痛更甚,像无数根钢针,扎遍了他四肢百骸。
“你……”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嘶吼,右手猛地攥紧,骨节捏得发白,似乎想从床板上挣扎起来,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撕碎。
秦少琅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滔天怒焰,只是平静地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
他没有递给周通,而是自己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你觉得屈辱?”
秦少琅放下水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的帅帐被烧了,亲卫被杀了,兵符被夺了,全营都在通缉你这个‘叛匪’。”
“你现在,除了这条烂命,还有什么?”
“你的将军威风?在孙甫的屠刀面前,一钱不值。”
“你的赫赫战功?现在是你通敌叛国的罪证。”
秦少琅每说一句,周通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这些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他早已破碎的骄傲。
“我……”周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是啊,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一个丧家之犬。
一个全营公敌。
秦少琅踱步回到地窖口,那股混合着酒香和粮食酸味的气息再次涌出。
“你以为,我让你看守的,只是一个地窖?”
他回头,看着床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孙甫能夺走你的兵符,能污蔑你的名声,但他夺不走这个。”
秦少琅伸脚,轻轻踢了踢地窖的边缘。
“这里面,是能让你东山再起的东西,是你复仇的唯一希望。”
东山再起?
复仇的希望?
周通混沌的脑子里,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他撑起身体,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堆……酒而已……”
“酒?”
秦少琅的嘴角,第一次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掌握着终极秘密的自负。
“你见过能点燃的酒吗?”
“你见过能让腐烂的伤口起死回生的酒吗?”
“你见过一小瓶,就能在黑市上换来足够十人吃用一月粮食的酒吗?”
周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是个行家,常年在军中,对各种军需物资了如指掌。
能点燃的酒?那是传说中的火油才能做到的!
能让伤口起死回生的酒?军中的金创药已是顶尖,也绝无这等神效!
至于价值……更是难以想象。
他忽然想起了秦少琅给他治伤时,那瓶烈酒清洗伤口时带来的剧痛,以及那之后迅速缓解的清凉。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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