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被陶娘子扣住的男孩,草芽咬着唇不说话。
沈星染柳眉轻挑,正欲追问,草芽却忽然抬起眼,“母亲,我可以这样叫您吗?”
沈星染的心像是瞬间被击中一般。
一双杏眸渐渐泛红,含泪颔首,“当然可以……”
这时,草芽的一只冰凉如雪的小手从袖套中溜了出来,在袖套下悄悄握住她的手掌。
纤细的指尖快速在她掌心下写了几个字。
沈星染愣住了。
可读懂草芽想说的话之后,她却满是欣慰。
草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居然还学会写字,而且还机灵得很。
知道借一声“母亲”转移话题,才不至于让那些人察觉,对她在意的人动手!
此时,草芽正抬起一双骨碌碌的黑瞳看着她,沈星染从中读到了无的欢喜和……信任。
她心中一阵动容。
若真如她所,那她正好借此机会,给苏玉朦送上一份大礼!
“你放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二房的人了。”
话落,沈星染抬手招来霜娘。
在她耳际吩咐了几声,霜娘以为小姐收拾房间为由先行告退。
她的视线扫过刘二狗夫妻,“我记得陶娘子从前是在大嫂屋里做粗活的吧?”
陶娘子有些愣神,惴惴不安开口,“确实是,难为二夫人记得老奴!”
沈星染唇角轻勾,一脸和善,“既然草芽成了我的女儿,你们二位对她有养育之恩,日后可要多到清风苑来,也好让她继续尽孝,报答你们多年的恩情。”
两人互视一眼,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
“我们把草芽当成亲生女儿,二夫人实在太抬举咱们了……”
沈星染温声道,“待会儿还要给夫君烧楮钱,你们若是无事,就先去把东西都抬进来吧。”
闻两个人互看一眼,陶娘子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询问,“那……不知那每口一百两的银子……”
“我问过霜娘了,她说你们老家有十八口人,回头自己去账房领一千八百两银票吧。”
两人眼睛都直了。
居然连老家的人头也算上了!?
两人心花怒放,拜祖宗似伏跪在地,连连叩头,“多谢夫人抬爱!小的夫妻俩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顾津元死死盯着草芽那张酷似沈星染的脸,想到那是她与野男人私通生下的孽种,只觉厌恶难耐。
他忍不住开口,“弟妹这么做,未免太草率了!”
“这是夫君的遗愿,何来草率一说?”她拧眉抬眼,不解问,“多一双筷子罢了,难道大哥不愿让夫君安心地去吗?”
“我——”顾津元欲又止,目中却满是不忿。
“简直荒谬!!”
忽然,人群之后传来一声厉喝。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津元面色骤喜。
“恭迎秦王殿下,拜见父亲!”
宾客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只见宁远侯顾平威与一个面如冠玉的锦袍男子匆匆而来。
宁远侯年过四十,身形依旧伟岸,顾津元与他有五六分相似。
而另一个人,就是宁贵妃所生的秦王了。
宁贵妃姓顾,乃宁远侯的胞妹。
自从宋诩绝嗣的事传开,知道皇上有意栽培秦王,宁远侯更是死死抱紧秦王的金大腿。
他对着沈星染板起脸,“你掌管后宅多年,我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阿元一走,你竟如此荒唐,要认一个贱奴为女,混淆我顾家血脉!”
“我绝不同意!!”
众目睽睽之下,沈星染袖中双拳紧了又紧,嗓音沉冷,“所以,公爹的意思,也是兼祧两房?”
她眼底清寒如霜的傲气,让宁远侯拧紧眉心。
他没料到,刚刚丧夫,又被女儿抛弃,沈星染还能这么快维持冷静。
“谨年军功赫赫,又与津元同出一胞,兼祧两房有何不好?”
“你嫁入顾家七年,未能给阿元延续香火,如今他因你而死,你难道还不愿意为他尽这最后一分心吗?”
沈淮确实生了个好女儿!
只不过,她既然已经入了顾家的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注定要为他们顾家当牛做马,操劳一世!
“沈星染,阿元为了你七年未曾纳妾,后宅空置,可你呢?”
“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一声声怒叱,如箭矢般刺进沈星染的心窝。
身侧,草芽的手还被她攥在掌心,感受到她的轻震,草芽有些无措地抬头,仰视沈星染挺得笔直的后脊。
她好像……给母亲添麻烦了。
“母亲,奴婢……”
“你不是奴婢。”沈星染忽然侧首看她,郑重而严肃,“记住,你不是奴婢。”
“从今以后,你叫蕊初,沈蕊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