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漫宫道,闷雷隐隐作动。
宋诩转着轮椅,萧义紧跟其后。
“大皇子这又是何必呢!”
行至无人处,萧义忍不住开口,“你是没试过吧,咱们服的那种毒,发作起来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啊!”
“大皇子还是回去跟皇后好好说一说软话,想必她看在您这张脸上,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萧统领不必多。”宋诩停下脚步,抬手一掀,露出了顾谨年那张刚毅清俊的面容。
“当日她派人救我一命,我答应为她所驱使,是君子一诺。”
“如今我为了私欲违背她的意思,让自己身处险境,一旦被贵妃识破,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她,她心里有气发泄出来,亦是人之常情。”
萧义为他语中的果决所折服,却是不忍,“可将军您当初也是受亲人所害……”
顾谨年望着苍穹之上无垠的冷月,“所以,我才更感激她伸出援手,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为死去的自己和兄弟们,报仇雪恨。”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被结发之人背弃又丧子的可怜女人。
一切,皆是选择罢了。
“前几日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萧义想了想,道,“咱们的人暗中去长青阁找过了,没有瞧见顾津元那只缠枝莲纹手镯,我已经催过他们了,大概明日会有消息……”
“算了,我亲自去问她。”
没有得到答案,他大概又要睁着眼睛到天明。
“可是毒发的时间已经过了,你就不怕在她面前……”
然而,宋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宫檐之间。
……
“母亲,大皇子跟外头传闻的不一样。”
走在静谧无人的宫道上,小蕊初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沈星染一垂眼,就看见她笑盈盈望着自己,
她道,“这些日子女儿住在大皇子府,大皇子常常亲自督促阿尧哥哥和女儿的功课,还常常一整夜待在书房,一点儿都不像个纨绔。”
沈星染猝然意识到,小蕊初这是想说,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终身?
她抬手捏了捏小蕊初的脸颊,“你这鬼灵精,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数日不见,她的小脸蛋肉眼可见圆乎了些。
可见,她在大皇子府住得挺自在。
今日她因苏玉朦的挑衅,阴差阳错揭露了蕊初的身世,虽然可以为她正名,可还是太快了。
这么一来,宁远侯夫妇都会以为蕊初身上留着顾家的血。
她想让蕊初同她一起离开顾家,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事儿,还得从恨蕊初入骨的顾津元身上想办法……
“枝枝……”
刚闪过这么个念头,身后便响起一个讨人嫌的声音。
沈星染还未转身,就落入一个满是酒气的胸膛。
小蕊初大惊失色,刚要尖叫,就被顾津元一个阴鹜的眼神骇住。
“让她滚,我有话跟你说。”顾津元在沈星染耳际低喃。
“阿初,你去找霜娘,到宫门口等我。”
“可是……”
沈星染生怕吓着小蕊初,不敢用力挣开顾津元的一双铁臂,甚至还对着她一笑,极力安抚。
“听母亲的话,我们说几句就出去。”
直到蕊初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沈星染才沉下脸来。
“这可是皇宫,大哥不怕被人瞧见,明日在朝上参你一本?”
“我都为了你跪求皇上赐婚了,满朝上下谁不知我对你的心思,还怕人瞧见不成?”顾津元向来自持稳重,很少喝这么多酒。
此刻他目光迷离,鼻息凑在沈星染颈间,闻着女子熟悉的馨香,仿佛回到了从前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日子。
每次沈星染管着他时,他总觉得自己伪装得太累。
可不知不觉,他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他不想承认,在边境做下那件事的时候,他甚至为她犹豫过一瞬。
可是玉朦提出了兼祧两房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失去她……
可今日那张他迫不及待想要公开的圣旨,却狠狠将他的天真碾得稀碎!
他绝不相信,她是自愿嫁给宋诩那个色胚残废。
一定是那个色胚残废利用庆帝和安皇后,利用自己皇室子弟的身份逼迫她同意的!
“枝枝你瞧,那日在灵堂上你若直接答应了兼祧一事,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酒意驱使,他声音含糊,将整张脸埋入她颈间,似埋怨,也似呢喃,“如今圣旨已下,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啊……”
“我怎么办与你何干!”颈间一阵温热的湿润,沈星染身体浮起战栗。
可他却得寸进尺,捏住她的下颌吻了下来。
沈星染急切撇开脸,顾津元的唇落在她脸颊上。
她急怒攻心,扬起手就要扇他,却被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熟悉的一幕再次重演,可沈星染知道,这里是皇宫,除非她大喊把人引来,否则不会有人来帮她。
可若别人发现,她与宋诩的婚事或许会有变数……
“快放手,不然我喊人了!”她只能奋力挣扎,可男女力道悬殊,即便她会一些防身武功,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喊吧!你喊啊!”
顾津元却似豁出去般,“最好让宋诩那厮瞧见这一幕,他怨你不守妇道,指不定就去请皇上收回旨意了,那该多好……”
“就算不嫁他,我也不会嫁你!”沈星染拼尽全力抬脚,狠狠踩在他靴上。
顾津元痛呼一声,总算松了手臂。
沈星染被她勒得气喘吁吁,背抵着宫墙剧烈吸气,掏出手绢用力擦拭着被他碰过的地方。
这一动作又惹毛了他。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抬手按住她的胳膊,整个人压了上去,目露狰狞,“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以前与你从未有过交集吧!”沈星染抓住他的语病,抬眼怒视他。
“明明我们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你为何要痴缠于我?”
“这次回来,大哥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很奇怪!”
她逼视顾津元,眸色锐利,“你这语气,好像你就是我的夫君一样?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到底是不是顾津元假扮的!”
“我、我怎么可能……”
“为了世子之位,为了大哥身上的赫赫战功?”沈星染故作沉吟,审视着他,字字句句戳着眼前人的肺管子。
“还是说,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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