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世宏和李文翰二人那看似振振有词、实则空洞无物的“造反确凿”指认,欧阳旭依旧是一副冷然不屑的姿态。
目光如寒星,扫过二人那因急怒而扭曲的脸庞,声音清晰而冰冷地驳斥道:
“简直是一派胡!荒谬绝伦!”
说着,欧阳旭向前一步,镣铐发出轻响,却更添其话语中的力量:
“尔等指控我欧阳旭要造反?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嘴角噙着一丝极冷的讥讽。
“试问,若我欧阳旭真有那般不臣之心,意图倾覆朝廷,你们二人,周世宏、李文翰,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站在浔阳城的府衙大牢之中,对我指手画脚、狺狺狂吠吗?!”
说到这里,欧阳旭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二人内心:
“若我真有反意,,掀起惊涛骇浪。
可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将欧阳旭给放了?尹楷瑞实在是不甘心!
他感觉自己的脸面像是被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盯着牢房中那个即便沦为阶下囚,依然昂首挺立、目光清澈而坚定的年轻人。
尹楷瑞心中五味杂陈,有恼怒,有后悔,更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和压制的憋屈感。
他需要时间,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索一下,权衡利弊,找出一个既能保住自己和后党的颜面,又能妥善处理此事的办法。
就算最后真要将欧阳旭给放了,也必须想一个更体面、更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比如“查无实据,然风闻有议,暂羁以察,今察明乃诬,故释之”之类的官场套话。
不然,他这个钦差的脸面,往后在官场上还往哪儿搁?
尹楷瑞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欧阳旭,又冷冷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周世宏和李文翰。
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一甩官袖,转身便沿着阴湿的甬道,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牢房区域。
他需要回到他那间临时公廨,关起门来,好好喝杯茶,压压惊,再仔细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尹楷瑞走了,牢房外的压力似乎骤然一轻,但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
周世宏和李文翰却没有跟着离开,他们二人如同被遗弃在斗兽场中的困兽,眼中皆充满了不甘、怨毒、恐惧,以及破釜沉舟般的阴鸷与狠厉恨意。
尹楷瑞的动摇和离去,让他们感到了灭顶之灾的逼近。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无需语,多年的官场“默契”让他们瞬间明白了彼此心中最黑暗的想法。
眼下,或许是杀了欧阳旭最后、也是最好的时机。
尹楷瑞明显已经动摇,甚至可能反水。
一旦尹楷瑞改变主意,决定释放欧阳旭以平息可能的风波,那么为了给各方面一个交代,替罪羊会是谁?
必然是他们这两个提供“罪证”、怂恿抓人的始作俑者。
到那时,他们不仅官位不保,性命恐怕也难逃一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欧阳旭这个“祸根”死了,很多事就死无对证,尹楷瑞或许也只能将错就错,他们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欧阳旭敏锐地察觉到了二人眼神交汇时那一闪而过的浓烈杀机。
他心念微动,暗中运转金手指,凝神看去。
只见周世宏、李文翰二人与自己之间的连线颜色,已经从之前的代表敌意的深红色,骤然变成了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漆黑色。
这黑色浓郁如墨,仿佛凝聚了最纯粹的恶意与杀戮欲望。
这说明,二人对他已不仅仅是政敌间的敌对,而是产生了强烈而直接的、欲置他于死地的杀意。
欧阳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全身肌肉微微绷紧,脑海中飞速思考:
如果这二人真要狗急跳墙,在此地动强,自己戴着镣铐,手无寸铁,该如何应对?
这时,只听周世宏脸色阴沉如水,忽然对着甬道方向冷然喝道:
“来人!”
脚步声响起,片刻后,一个穿着狱卒头目服饰、腰挎钥匙串的中年汉子小跑了过来,正是府衙牢狱的狱头。
他来到近前,对着周世宏和李文翰恭敬地躬身行礼:
“卑职见过周安抚,李常平,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他态度恭谨,但眼神却并不像一般胥吏见到高官那般惶恐,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
周世宏和李文翰再次交换了一个阴险而残酷的眼神。
周世宏抬起手,用手指直直地指向牢房内的欧阳旭,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
“本官命令你,现在,立刻,将他杀了!就地格杀!”
狱头闻,身体明显一僵,抬起头,愕然地看向牢房中神色平静却目光锐利的欧阳旭。
又看向面色狠厉的周世宏和眼神闪烁的李文翰,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迟疑和怔忡,脚下如同钉住了一般,没有立刻动手。
而牢房内的欧阳旭,听到周世宏这毫不掩饰的杀人命令,心中也是猛地一沉,但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已经做好了随时放声呼喊、制造动静的准备。
他判断尹楷瑞应该还没走远,或许刚出牢狱大门,或许就在附近的廊道。
只要自己这边闹出足够大的动静,惊动了尹楷瑞,或许就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他相信,尹楷瑞在听完自己那番剖析利害关系的话后,只要稍微还有理智,就绝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此刻被杀。
那将坐实“杀人灭口”、“构陷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后果比放了他更加严重百倍!尹楷瑞多半会为了大局而阻止。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欧阳旭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