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之上,萧策一跪,镇北侯心口猛地一抽,仿佛被铁锤击中。
他话音未落,百将齐刷刷掀甲而跪,铁叶相撞之声震得大殿嗡鸣,声声只为萧策讨一个公道。
军令如山,法不容情,镇北侯只觉万钧泰山压于双肩。
若此时仍袒护秦天,军心必崩,威望尽碎,他这统帅也将沦为空壳。
镇北侯抬眼,目光穿过摇曳灯火,落在对面秦天脸上。
那一瞬,秦天如遭雷噬——
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杀局,竟成了亲手掘开的墓坑。
“噗通!”
副帅秦天双膝砸地,衣袍堆雪,老脸血色褪尽。
百将的怒吼仍在耳,他知今夜再无退路;再顾颜面,命都得留下。
索性狠咬钢牙,转向萧策,嘶哑吼道:
“萧策!你看清了——老夫给你磕头谢罪!”
咚咚咚!
三个响头撞得金砖闷响,额前血珠滚落。
他伏地抱拳,声音颤抖:
“老夫有眼无珠,狂妄自大,万望萧先锋恕罪!”
殿内死寂,唯有烛火噼啪。
萧策却连眉梢也未动,侧身抱拳,目光冷电般射向镇北侯:
“侯爷,军令如山,秦天该当何罪?”
伏地的秦天浑身一颤,血沿眉骨滴落,染红银髯。
头已磕,血已流,萧策竟仍掐着军令不放!
镇北侯眉心紧锁,凝视跪伏的秦天,眼底没有一丝怜悯,声音如寒铁滑过砺石:
“秦天违抗军令,险坏天朝威仪,罪无可恕!”
“自今日起,褫夺副帅之职,收回虎符,贬为千夫长,庭仗三十,记大过一次!”
“若敢再犯,定斩不饶,以儆效尤!”
话音落地,秦天整个人似被抽去脊骨,瘫跪成一堆死灰。
虎符已去,军衔骤坠,更留一笔永难洗刷的污迹。
待班师回朝,功劳簿呈于御案,那一品威武大将军的鎏金名衔,注定难以保全。
周雄霍然起身,一声暴喝震得檐角铜铃乱晃:
“来人!摘秦天顶戴,拖下去——三十军棍,一棍不能少!”
“啊?!”
秦天惊恐的尾音尚在喉咙,两名亲兵已如狼似虎扑上。
铁甲锁片被粗暴扯落,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昔日副帅的威严随之碎成铁屑。
胳膊被倒剪,整个人像破麻袋般拖向前院。
砰!
第一棍落下,血花溅在青石,像开了一朵猩红的花。
砰砰砰!
军棍抡圆,呼啸生风,每一下都精准砸在骨缝。
秦天惨嚎撕裂夜空,尾音拖得比更鼓还长。
顷刻间,臀腿皮开肉绽,血肉与裤帛黏成一片,殷红顺着砖缝蜿蜒成溪。
“萧策——!”
他十指抠进砖缝,指甲根根翻裂,从齿缝里挤出的嘶吼混着血沫,“老夫……若不剥你皮、抽你筋,誓不为人!”
镇北侯远远看着,火光映得他脸色半明半暗,像一尊冷铁铸的雕像。
直到最后一棍落下,他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萧策脸上,声音低沉得听不出喜怒:
“萧策?本侯如此处置,可遂你愿?”
萧策心底雪亮:今夜自己步步紧逼,已让主帅尊严受损,若再露出半分得色,便是取祸之道。
他当即单膝砸地,抱拳过顶,声音铿锵如击铁:
“侯爷执法如山,赏罚分明,属下心服口服!
自此以后,萧策这条命便是侯爷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周雄、韩蛰等人对视一眼,齐刷刷随之半跪,铁甲相撞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侯爷公正严明,我等愿誓死追随,肝脑涂地!”
夜风卷着血腥与焦油味掠过校场,火把被吹得猎猎作响。
镇北侯的目光在众人头顶缓缓扫过,冰霜般的脸色终于微微松动,却无人瞧见他袖中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
“萧策——接令!”
镇北侯的声音像一把新磨的刀,劈开了夜宴残存的热闹。
萧策心头猛地一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单膝砸地:“萧策在!”
“虎牙城守将新亡,城防空虚。若等蛮国援军先入,我天朝便失咽喉。”
镇北侯眸色冷得吓人,一字一顿,如钉铁石——
“本帅命你:即刻率先锋军星夜赶往!
明日日落之前,看不见虎牙城头插我军大旗,便提自己人头来见!”
令声落地,满殿鸦雀,只余火把噼啪作响。
众人呼吸骤停。
天风口血战方歇,刀口未卷,又要连夜奔袭百里攻城?
一日之内拔虎牙,这是军令,还是断头台?
萧策垂着头,唇线抿得发白,却只在半息之间抱拳过顶:
“属下……领命!”
他起身,铁甲锵然,带着韩蛰等人大步踏出府门。
背影被火把拉得修长,像一柄离鞘的剑,直奔黑沉夜色。
周雄终于忍不住,上前半步,低声道:
“侯爷……如此紧逼,萧策若心生怨气?”
“怨?”镇北侯冷笑,眼底结着一层寒霜,“他要公道,本侯给他公道;他要军威,本侯给他军威。
既然敢逼本侯给他公道,那他就该为本侯,死心塌地的卖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直到此刻,周雄才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