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与周雄同时收势,抱拳俯身。
周雄迫不及待抬头,声音发颤:“侯爷……他怎么样了?”
顾剑棠眉心刻出一道深痕,缓缓摇头:“他寒毒以入肺腑,加上体质虚弱难以承受至阳之力……现已陷死厥。
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咚——
似巨锤撞胸,二人脸色瞬间煞白。
良久,萧策深吸一口冽气,把翻涌的腥甜咽回喉咙。
“顾前辈,我……”他望向庙堂深处,脚下半步踉跄——此刻冲进去,也许真就是诀别。
可最终,他只是攥紧拳,指节噼啪作响。
“周大哥?麻烦你留下照顾好侯爷!”
话落,他转身,与顾剑棠并肩踏入晨雾。
周雄独站在渐亮的庙前,风雪扑面,像无数细针。
一边是将死的主帅,一边是赴赌的兄弟。
他攥着刀柄,指节泛青,却终究没有拔步——
只能死死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把一声嘶吼生生咽进肚里。
“周……雄……”
声音像锈钉,一点点撬开凝滞的空气。
周雄身形骤僵,猛地回身,雪沫自肩头簌簌坠落。
那呼唤极轻,却带着将死者的执拗,像是从棺缝里渗出来的。
“侯爷?”
他瞳孔炸裂,靴底擦出刺耳的金属声,撞开庙门。
冷风卷雪,扑灭了案上残灯,只余一缕青烟在梁间扭曲,像一条不肯咽气的幽魂。
……
断雪城外,霜刀风剑,天地一色惨白。
十万蛮军列成黑潮,旌旗不扬,马嘶不闻,唯有铁甲上凝了寸寸冰棱,映出冷月残辉。
前排将旗之下,黑甲青年高踞血鬃马上——蛮国二王子霍金,腰间弯弧如狼牙,眸色却比霜刃更凉。
左右两位黑袍老者,袍角绣着流云暗纹,呼吸之间,云纹似在蠕动;
再往后,两名中年弟子负手而立,指节鼓胀,掌心隐有雷纹流转。
城头之上,萧策与顾剑棠并肩而立。
少年战袍猎猎,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却被顾剑棠一只手轻轻拦住。
“急什么?”顾剑棠眯眼,目光穿过雪幕,望向更远的虚空,“再等等,正主儿还未到。”
萧策蹙眉,正欲开口——
轰!
天穹之上,云海忽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露出幽暗的涡流。
涡流深处,紫电如蛇,盘旋成一枚竖瞳,冷冷俯瞰人间。
“贫道……来迟一步,诸位莫怪。”
声音不高,却在每个人耳膜里炸成滚雷。
雪原上十万铁甲,同时发出“咔”的轻响——那是肌肉不受控制地撞上冷铁的战栗。
萧策指尖发凉。
千里传音,凝虚成电,来者至少在凝丹之上,甚至更高。
紫电竖瞳缓缓阖上,化作一道流虹,坠向城头。
雪雾初散,天地澄澈。
崖畔立一青袍道人,广袖如云,霜雪点鬓,腰悬无鞘木剑。
剑身朱砂符纹蜿蜒,似判官未竟的朱批,风一吹,便簌簌欲活。
他抬眼扫过对峙的两拨人,笑得像老狐嗅到雏鹰的血味:
“贫道贪杯误事,诸位久候。
自报家门——贫道乃神州忘尘,今日特意前来为诸位作个见证。”
萧策心头一震。
神州联盟竟真遣人下山?
转念便悟:今日这一战,赌的是无蛮国千里疆土,更是神武与蛮武两脉百年荣辱。
若无铁证如山,无论哪方翻账,天下都要再乱三分。
城外,二王子霍金金甲耀日,策马至壕边,仰天长喝,声如裂帛:
“忘尘前辈在此作证,萧策——还不滚下城来领死!”
萧策指节捏得发白,转身便欲下阶。顾剑棠横臂一拦,低喝:
“轻敌者必自毙!”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刀,自袖中挑起一张薄若蝉翼的符纸。
“带上。”顾剑棠将符箓拍进萧策掌心,指尖在铜绿符背上一捺,一缕幽蓝灵光顺着萧策经络钻入,像冰线缠骨。“灵气灌入,可替保你一命。”
萧策合掌握拳,深深一揖,衣袂猎猎,自十丈城头纵身而下。
半空里,青衫展开如刀旗,落地时尘雪炸成白莲。
霍金金盔微抬,眸光似铁钉凿来:“霍华——是死是活?”
“半死不活。”萧策掸去肩头雪屑,抬眼打量,面前人与霍华七分相似,只眉骨更利,杀气更盛。
“你!”霍金勒马,铁甲锵然,“第一场,你败——交出霍华,再献断雪城!”
“我若胜呢?”萧策眉锋轻挑。
“胜?”霍金仰面大笑,笑声未绝,瞳孔骤缩如针,“等你活到那一刻,再来问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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