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司大狱第三层。
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辰安走在最前面。
一身粗布囚服,脚上甚至还拖着镣铐——虽然那镣铐轻得跟纸糊似的,纯属摆设。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身装扮,身后却跟着四名气息沉凝的天字级校尉,还有那个戴罪之身的木清风。
这画面,让两侧牢房里的凶徒全都睁开了眼。
“呵,新鲜。”一个脸上刺着青纹的光头汉子扒在栏杆上,咧嘴笑了,“老子蹲了十年大牢,头回见这么逛监的。”
旁边牢房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木清风,你小子什么时候改行当跟班了?”
木清风脸色一沉,还没开口,辰安却摆了摆手。
他脚步不停,甚至没看那些人一眼,只是淡淡说:“继续介绍。”
“是。”木清风深吸口气,指向左侧牢房,“公子,这位是‘血手’屠刚,十二年前在江南连屠七村,杀人三百余口。擅长分筋错骨手,被擒时曾拼死反抗,折了我们七个弟兄。”
辰安瞥了一眼。
牢里那汉子正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眼神像刀子。
“这位,”木清风又指向右侧,“叛将赵阔,五年前私通北莽,出卖边境布防图,致使我军两万将士被困狼牙谷,死伤过半。擒获时试图服毒自尽,被救回来了。”
那是个面容枯槁的中年人,闭着眼盘坐在角落,对辰安一行置若罔闻。
辰安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所过之处,两侧牢房里的凶徒无不侧目。
这些人都是曾搅动大夏风云的恶徒,哪个手上不是血债累累?
可此刻,他们看着这个穿着囚服的年轻人,看着他身后那四个气息如山的天字级校尉,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解,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凶光。
这他妈什么来头?
坐牢坐出巡视的架势了?
从第一层到第三层,所有囚犯都是同样的反应——先是不屑,然后是惊愕,最后是沉默。
“公子,”木清风低声继续介绍,“这第三层共关押重犯四十七人,皆是罪大恶极之辈。监察司大牢有进无出,这些人最终要么处斩,要么……”
他顿了顿:“老死狱中。”
辰安“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些刑具房。
烙铁、钩爪、钉板、绞架……每一件都泛着暗沉的血色,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他甚至还看到一间刑房里,狱卒正在清洗地面,水冲过石砖,流下的都是淡红色的血水。
确实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辰安准备返回时——
“吼——!”
一声咆哮从三层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更像某种困兽濒死的嘶吼,狂暴、痛苦,充满了疯狂。
辰安脚步一顿:“这是怎么回事?”
木清风脸色微变:“是天字一号的‘万人屠’。”
“万人屠?”辰安挑眉。
“公子有所不知。”一名天字级校尉低声解释,“您还未回大夏那年,此人在北疆戍边时,一夜之间坑杀了边境三个村落的百姓,共计一万三千余人。”
“事发后,他先一步被刑部带走,等我们监察司介入时,他已经疯疯癫癫,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木清风接话道:“我们一直怀疑此事另有隐情,所以将他带回监察司关押。但这几年来,他神智越来越不清醒,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呆坐不动,坏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辰安来了兴趣:“过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咆哮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是第三层最深处的一间特制牢房-->>。
比其他牢房大了一倍,四面墙壁都是精钢浇筑,栏杆粗如儿臂。
牢房里没有床铺,只有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
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
乱发披散,浑身污秽不堪,囚服破烂得几乎遮不住身体。
脸上满是污垢,漆黑一片,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双在黑暗中发红的眼睛。
那人在嘶吼,在挣扎,绑在他身上的七条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
辰安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这些。
而是此人身上那股气息——混乱、狂暴,但在这混乱之下,有一股极其隐晦的、阴冷的、不断侵蚀生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