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雅雅轻轻的叫唤着杨舒。“舒姐……舒姐……”雅雅轻拍正半躺在床上的杨舒的手。杨舒从梦中蒙矓地听到有人在叫唤着她但就是意会不过来到底是梦里的人在叫她还是现实的人在叫自己。当她意识似梦似醒之间,嫣岚的映像和雅雅的映像重叠在一起,然后嫣岚像梦一样消失,换来的是雅雅带点担心的表情。“舒姐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了?”雅雅担心的问道。杨舒才恢复过来便问:“我在那里?喔……现在几点了?”杨舒搬回香港住以后,曾经有好几次从梦里醒来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何地何时。
“舒姐,现在快八点半了。你今天要上班吗?”雅雅带点疑惑地问。
“喔……糟糕……我要上班了要迟到了……”杨舒便立刻跳下床跑去梳洗。出门时随便拿起桌上的土司含在嘴里,双手却在穿鞋子,一脸狼狈相看得雅雅忍不住帮她整理衣服,背包和画本。杨舒一股脑儿地往门外跑去赶车,却忘了拿钱包和钥匙〈当然也忘了关门〉,又一股脑儿跑回家,雅雅和她一片忙乱地熬了半天才能让心急的杨舒好好地出门。
杨舒回到画室刚好九点。但实在太赶,回到画室时珍妮和她打招呼时,她还喘着气,嘴角上还挂着点点的面包屑。珍妮看了还取笑平常打扮整齐的杨舒干嘛这么匆忙,杨舒今天早上起来后自觉有点失神,赶快在正雄回来前去整理一下妆容,不然又一次被正雄取笑她把画室当成家里一般。幸好早上画室的工作不多,杨舒除了有时间整理妆容之外还有时间整理一下思绪,好专心地画她其中一幅新的油画作品《茱丽叶的毒药》。这幅油画以俯视方式呈现,画作的宽度有一个女人的身高那么长,画中的茱丽叶在整幅图画中成对角式的构图,稍微侧躺在红玫瑰花丛里的姿势,只看到侧脸,两腿微曲,大腿旁有一只象是乌鸦的鸟含着一个细小的苹果,歪着头像在看甚么。茱丽叶身上披着纯白几近透明的薄纱,肤色白里透着娇红,神态彷如痛哭过后疲累地睡去,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黑色药瓶,就安放在侧脸的旁边。嘴角还流着一丁点紫红色的毒汁,长发松散却充满美感与层次,有一个男人的侧脸在长发的尾端出现并正哀伤地看着她,大概是罗密欧,但因为尚未完成,角落的部份只有勾出大概的轮廓,并没有多大的着墨。看画的人可能会感觉到这张画作有一种不完整中的美,杨舒在默默地画着,感觉到这种不完整是从她内心深处被发现,因为现在的她发现了回忆的映像在她毫无预防之下悄然消逝,化作片片零碎。但这些零碎的片段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茱丽叶醒来时失去了罗密欧,她看着罗密欧的尸体时会是甚么样的心情,那种震撼心理的画面叫人挥之不去,也因此一辈子回忆的伤口都会无原由地淌着血水,血水有时候在眼眶中翻滚,多年之后却会蒸发成一声又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又想起她的罗密欧的脸庞。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初春,也是在她所唸的这幢古老修女学校里的老榕树,开始长出嫩芽的时候。这一年是这所修女学校建校的第六十个年头。为了庆祝学校六十周年,全校每一班级的同学都要参予大型的校庆活动,无一幸免。在校庆举行倒数的最后两个月里,学生会和老师以及修女们开了多次会议,为举行相关校庆活动而伤透了脑筋。虽然大部份的活动如拍卖会,园游晚会等等活动早就在一年前敲定,但还有很多细节尚未谈得出-->>结果,尤其在晚会当天由四年级全级总动员演出的话剧剧目还没谈拢,让全级四年级同学都害怕着会不会在晚会当天开了“天窗”,或换来更残酷的表演方式。大家正在担心着四年级的下场如何,却突然在会议室里传来独家消息,敲定演出的剧目为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但是以全英语对白来演。听到这消息的人无不毛骨悚然,原本学生会拟定的剧目通通被教英语的修女老师们推翻,换来的是最残酷的议决。学生会的副理事长游丽芳同学在会议上极力抗议,但这种抗议是没有换来任何好处,反而让同学们的下场显得更为“悲壮”。
接下来是选角问题。学生会的理事们在剧目上让步,却不表示连选角都让老师们来选,私底下和老师们协议说要学生会全权来决定角色分配和道具制作和设计,好让同学们有更大的主导权和发挥的空间。老师们虽还是有意见,但学生会这次没有再让步的余地,老师们在再三考量下允许并通过这项决议。然后是轮到学生会和班会代表齐集开会,开始为选角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用英语来演怎么演呀?还要做道具和戏服呢?那来得及处理课业上的东西?”
“对呵。校庆后不久便要期末考了呢!如果出演话剧会不会考试加分呢?”
“喂喂……听说“茱丽叶”的角色已经有四个人提名竞选,你知道是那四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