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货郎探路,险遇暗哨
与此同时,队长周建民带着两个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沉稳寡的刘栓和机灵活络的王小宝,三人扮成走村串户收山货的货郎,挑着沉甸甸的竹编担子,一前两后沿着崎岖的山路往黑风岭下的集镇赶去。担子一头精心码放着饱满的核桃、油亮的板栗和干货店里都少见的上等干菌,为了显得新鲜诱人,出发前还特意用喷壶洒了点清水,水汽混着山货的清香扑面而来,引人垂涎;另一头则用厚厚的干稻草层层铺垫,里面巧妙藏着三把上了膛的短枪和一架折叠式望远镜,稻草缝隙里还特意插着几把收山货常用的小铜秤和记账用的草纸账本,账本上还故意写了几笔虚假的交易记录,做得天衣无缝。周建民腰间缠着圈粗麻绳,故意弄得松松垮垮搭在裤腿上,活像走山路时用来捆货的模样。三人都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褂,布料上还沾着些许污渍,脸上特意抹了层锅底灰,连指甲缝里都细心塞了点新鲜泥土,乍一看与常年奔波的货郎别无二致。说话时刻意带上了山里货郎特有的憨厚腔调,走几步就互相喊几句“脚底下踩稳喽,当心滑”“担子别晃洒了,都是好货”的行话,偶尔还弯腰捡起路边的枯枝当挑杆垫手,从远处望去,活脱脱三个常年在山里奔波的正经货郎。出发前,赵铁山亲自将他们送到山口,山口的风带着几分凉意,他粗糙的手掌在周建民肩上重重拍了三下:“建民,黑风岭的土匪眼线多如牛毛,跟苍蝇似的难缠,说话做事都得沉住气,能看就多看,能听就多听,切记安全第一,实在不行就撤,千万别逞强把命搭进去,我等着你们平安回来。”此刻三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脚下的碎石硌得草鞋里的脚掌发疼,路边的荆棘时不时刮破裤腿,划出细小的伤口,却没人敢放慢脚步,每走一段就借着整理担子、擦汗的动作观察身后动静,确保没有被人跟踪。
黑风岭下的集镇比预想中更显萧条破败,整个镇子就一条不足百米的主街,路面铺着高低不平的碎石,被车轮和马蹄碾出深深的沟壑,雨天的积水还未完全干透,散发出阵阵泥泞的腥气。两旁稀稀拉拉摆着几个简陋的杂货摊,摊位用破旧的木板搭建,上面铺着油纸,摆着些劣质油盐、针头线脑和零星的杂粮,摊主都是些面黄肌瘦的当地人,脸上布满风霜,守着摊位时眼神麻木,见有人经过才怯生生抬眼,目光里满是警惕与不安。周建民挑着担子走在街心,故意让竹筐碰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还时不时扯着嗓子吆喝两句“收山货喽——高价收核桃、板栗、干菌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以此吸引摊主的注意,也为了更好地掩饰身份。他选了个靠街口的烟丝摊停下,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深深浅浅,手里攥着根铜锅烟杆,烟杆早已被摩挲得发亮,却舍不得装烟丝,只是偶尔放在嘴边抿一下。周建民掏出三枚带着体温的铜钱,轻轻放在摊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笑着拿起一包烟丝凑到鼻尖闻了闻:“大叔,您这烟丝够醇,闻着就带劲,香气纯正,给我来一包。”趁着老汉低头找零的功夫,他飞快瞥了眼四周,见杂货铺的老板正低头算账,几个行人匆匆走过,没人留意这边,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压低声音问:“大叔,跟您打听个事,我这是头回往这边跑收山货,听南边集镇的同行说黑风岭的土匪挺凶的,他们会不会抢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啊?心里实在没底,想问问您这边的情况。”说话时,他指尖看似随意地拨弄着摊上的烟丝,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住四周的动静,连墙角缩着的野狗、远处酒馆门口的人影都没放过。
老汉接过铜钱的手明显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铜钱上的温度似乎让他有些不安。他飞快地抬眼扫了圈街面,又警惕地瞅了瞅酒馆方向,见确实没人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用烟杆头轻轻指了指街尾那间低矮的土房,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几乎听不清:“小伙子胆子可真不小,这时候还敢往这儿来。黑风岭的土匪最近疯了似的活跃,前几天刚结伙去石洼村抢了粮,村里的粮仓被他们搬空了,王二家刚买的新铁锅都被他们砸成了铁饼,还伤了好几个人,造孽啊!听说他们正到处招兵买马呢,村口老槐树上都贴了告示,只要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愿意入伙就给口吃的,好多走投无路的汉子都被逼着去了。”他说到这里,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溅在碎石上,眼神里满是痛恨与无奈,“看见街尾那间‘老酒馆’没?挂着卖苞谷酒的幌子,其实是土匪的联络点,每天天不亮就有穿短打、背大刀的汉子进进出出,一个个眼神凶得能吃人,谁敢多看一眼都要遭骂。上次邻村有个货郎路过,多往门里瞅了两眼,就被他们拖进去揍得鼻青脸肿,扔到山路边,差点没活过来。”老汉说着赶紧往周建民手里塞了包烟丝,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他的腰,语气急切:“赶紧收点货就走,这地方多待一刻都凶险,天黑前出不了山,怕是要喂狼了,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周建民连忙点头道谢,故意蹲下身,拿起摊位上的核桃挨个捏了捏,装作比价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这核桃皮有点厚啊”“价钱能不能再便宜点”,心里却牢牢记下了“老酒馆”这个关键据点,也暗自记下了土匪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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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民谢过老汉,朝身后的刘栓和王小宝使了个眼色,刘栓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街面动静,王小宝则装作整理担子的样子,留意着身后的情况。三人挑着担子慢悠悠往街尾走,步伐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暗藏警惕。路过几个山货摊时,周建民都停下脚步,拿起核桃捏一捏、闻一闻,用货郎的腔调跟摊主讨价还价:“你这核桃皮太厚了,出仁率不行,顶多给八个铜钱一斤,多一分都不行”“这干菌潮了点,得晒透了我才要,不然回去容易坏,我给你七个铜钱一斤怎么样”,说话间,眼角的余光却像探照灯似的,把那间“老酒馆”照得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细节。酒馆是栋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铺着的茅草有些已经发黑,显然年久失修。门帘是块发黑的粗麻布,边缘破烂不堪,被风吹得半掩着门口,里面隐约传来“五魁首”“六六顺”的划拳声、粗鲁的笑骂声和酒坛碰撞的脆响,还有人时不时发出一声嚣张的吆喝。四个光着膀子的汉子靠在门口的廊柱上抽烟,烟卷是自制的,烟雾缭绕中,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横肉和狰狞的伤疤,每人腰间都别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鬼头刀,刀鞘上还沾着些许污渍,其中两个还斜挎着buqiang,枪托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枪身的铁锈都没擦干净,却依旧透着慑人的寒气。他们的眼神像饿狼似的扫视着过往行人,但凡有人多看两眼,就会恶狠狠地瞪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周建民的目光飞快掠过几人,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顿住——左边那个矮胖汉子卷起的袖口下,露出半截黑布,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图案,针线粗糙却格外扎眼,和老村长带来的土匪信物黑布碎片一模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悄悄碰了碰担子内侧冰凉的枪柄,掌心瞬间冒出冷汗,脸上却依旧挂着讨价还价的憨笑,慢慢移开视线,拿起摊上的一把干菌:“老板,这菌子再便宜点,我多收点给你清摊,你也能早点回家,怎么样?”
为了进一步摸清酒馆底细,确认里面的人数和火力,周建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朝刘栓使了个“稳住阵脚”的眼神,挑着担子径直走到酒馆门口,故意提高嗓门吆喝起来,声音洪亮:“老板,收山货喽!上好的薄皮核桃、头茬干香菇,个大饱满,下酒嚼着香得很,价格实惠,错过可就没了!”他一边喊一边稳稳放下担子,动作麻利地掀开盖布,露出里面码得整齐的山货,还随手拿起一个核桃往掌心一拍,“咔嚓”一声,裂开的壳里露出饱满的仁,香气四溢,引得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凑了过来,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核桃。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汉子从酒馆里探出头,山羊胡又稀又黄,三角眼滴溜溜转,透着精明与警惕,他把周建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在他的补丁短褂、沾满泥土的草鞋和沉甸甸的担子上停留许久,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指节微微用力,警惕地问:“哪儿来的货郎?这地界我常守着,来往的货郎我闭着眼都能认全,从来没见过你这号人物。核桃多少钱一斤?别在这里耍花样。”说话时,他的脚悄悄往门内挪了半步,明显是在防备,只要有异动就能立刻喊人,门口的四个汉子也停下了抽烟,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周建民,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周建民脸上堆起更浓的憨笑,脸上的锅底灰随着笑容裂开几道纹路,他拿起两个饱满的核桃,快步走到山羊胡面前,塞到他手里:“老总您尝尝,刚从树上摘下来晒透的,十个铜钱一斤,您看这仁多饱满,又香又甜。我挑着担子走了二十多里山路,从北山过来的,就盼着遇着识货的老板,您要是多要,我再给您让两个铜钱,权当结个缘,以后您要是有山货要卖,也能找我,价格绝对公道。”他说着又掀开另一边的盖布,露出里面的小铜秤、账本和几个空的布口袋,“您看,我这都是正经生意,账本上记着前几天在南山村收的货,谁买了多少、给了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童叟无欺,绝对不会骗您。”他特意把账本翻到有记录的一页,递到山羊胡面前让他看,以此打消他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