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不必惊慌,”王猛连忙压低声音,用温和的语调表明身份,“在下亦是汉人,路过此地,见老丈在此,心生好奇,绝无恶意。”他缓缓放开按着剑柄的手,以示无害。
老者警惕地打量着王猛,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见他气质不凡,虽然面带风霜,却并无凶悍之气,不似歹人,更不像氐羌巡逻兵,这才稍稍放松,但依旧紧握着手中的拓片,仿佛那是他的性命,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深夜来此作甚?此地……此地不祥,快走吧!”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长期缺乏交流的滞涩。
王猛想了想,决定冒一次险。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王谦那份遗稿,翻到有关太学传承、记录着某些只有真正关心太学命运的人才知晓的细节和一页王谦亲笔注释的一页,递给老者看:“老丈可识得此笔迹?可知晓其中所?”
老者疑惑地接过,手微微颤抖着,就着那如豆的微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当他看到那清隽熟悉、刻骨铭心的字迹,以及内容中提及的某些关于太学秘辛和典籍藏处的细节时,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瞬间充满了激动与难以置信的泪水,在微光下闪烁!
“这……这是王景兴(王谦字)先生的笔迹!这……这‘石经阁左三砖下有隙’……只有景兴先生和老夫知晓!您……您是王先生派来的?还是……景兴先生他……他如今何在?”老人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期待与恐惧。
王猛低声道,声音沉痛:“王景兴先生,已于去年在邺城,为国捐躯了。”
“王景兴……他……他去了?”老者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老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纵横而下,滴落在冰冷的残碑上。“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苍天无眼!!”他痛哭失声,却又不敢放大声音,只能极力压抑着,瘦削的肩膀剧烈耸动,在寂静的废墟中,那压抑的呜咽声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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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才勉强止住悲声,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冠,对着东方邺城的方向,郑重地、颤巍巍地拜了三拜。然后,他转向王猛,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仿佛找到了最后的寄托:“老朽伏生,忝为前朝太学博士之后,苟活至今,隐姓埋名,与鼠蚁为伴,唯有一事未了,死不瞑目……”
他颤巍巍地走到废墟更深处,扒开一堆乱石和茂密的杂草,露出了一个隐藏极深的、用石板覆盖的小地窖入口。他费力地掀开石板,一股陈腐的、带着墨香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了数层、沉甸甸的狭长木匣。那木匣本身也颇为古旧,边角磨损,但保存完好。
他将木匣双手捧到王猛面前,手臂因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庄严:“此物,老朽在此守护了三十年……风雨无阻,不敢有一日懈怠……今日,终于可以交给该交之人了!景兴先生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王猛疑惑地接过木匣,入手异常沉重,远超同等体积的木盒。他小心地打开层层油布,揭开盒盖。里面并非他预想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串样式古老、锈迹斑斑却依旧结构完好的黄铜钥匙,以及几块雕刻着复杂虎符图案和晦涩文字的玄黑色令牌!那令牌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铁,不知是何材质。
“这是……”王猛瞳孔微缩,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这是长安武库的备用钥匙和最高级别的通行令牌!”伏生老人语出惊人,石破天惊!“昔年汉室倾颓,长安大乱,守库校尉乃老朽至交,临难前,冒死将此物托付于我,嘱我待有明主兴复汉室之日,献出此物,以助王师打开武库,夺取军械……老朽隐姓埋名,苟延残喘,躲过无数次战乱和搜查,等的就是这一天啊!终于……终于等到了!”老人说着,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解脱的泪。
王猛捧着这串钥匙和令牌,只觉得有千钧之重!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此物,再加上杜洪提供的布防图和换防规律,未来夺取或破坏武库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这不仅仅是几把钥匙,这是打开长安城防最坚固堡垒的利器,是无数义士用生命和坚守换来的希望!
“伏生老先生!”王猛深深一揖,几乎及地,语气充满了敬意,“您守护的,不仅是钥匙,更是我汉家复兴的火种,是文明传承的脊梁!此功,重于泰山,必当彪炳史册,万世流芳!”
伏生老人抹去眼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如同孩童般纯净的笑容,三十年沉重的担子一朝卸下,让他显得轻松了许多:“能等到王师使者,能完成故友所托,将这重任交到先生手中,老朽……死而无憾矣!纵使立刻闭眼,也能含笑九泉,去见景兴先生和故友了!”
在破败荒凉、象征着文明劫难的太学废墟中,一场跨越了三十年的沉重托付,终于完成。汉家的文脉(伏生守护的典籍与精神)与武备(武库钥匙),在这暗夜之中,以这样一种悲壮而传奇的方式,悄然连接,等待着重见天日、光复旧物的那一刻。寒风掠过废墟,发出呜咽之声,仿佛也在为这坚守与传承而叹息。
王猛知道,他手中掌握的筹码,越来越重了。距离完成使命,返回邺城复命,并将这些关键情报转化为雷霆行动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他将木匣仔细收好,感觉肩上的责任,又加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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