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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本来今日到了这时候,无盐照例该到教仪的仙伯那里去听习,然接连三四天的洗礼,他着实头昏脑胀,心情越加不痛快。头一回,他斗胆违抗了他母君对他的安排,今日他同样出门,途中便溜开了。

其实无盐没有去,那头很快来找人,零禹怎麽能够不知道,自要担心天后那边会责问,可是他也没有派人去寻回无盐。这几天无盐的不起劲,他都看在眼里,也有点不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天后那里要问起来就看着办。反正无盐再怎麽躲,大抵也是躲去了司药那里。

他料得不错,无盐确实去了司药那里。但是无盐还没有进去,司药倒先从里头出来了,身後还跟着一个nv仙。那nv仙娇俏的脸上却隐隐悬着紧张,整个惶惶似的。无盐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从百花之神洞府出来的侍nv。

这边司药看见了无盐,便停步了。那侍nv也只好跟着停下来,她面对无盐匆匆地拜了一个礼,就着急似的去瞅着司药,彷佛有点催促的意思。无盐猜不到百花之神可能出了什麽事,但是必须请司药亲去一趟,肯定有哪里欠安了。他便道:「星君有事便去吧,我就在这里等。」

司药道:「这一去不知道要耗上多久,殿下还是不要等了。」

无盐听他的意思,好像那边的事不很好办的样子。百花之神的侍nv还在这里,他不好多问,也不便强行留下,只得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走开。他一时不知道还能够去哪里,反正不会回g0ng。便漫无目的地走了,沿路始终不见别的人,没有留神就走过第一十天门。

一十重天这里向来好风光,不过并没有什麽神仙把洞府开在这里,也只有两位,一位如今下界历劫中,另一位,无盐一时想不起是什麽来头。这里有一玉石瑶台,就建在高处,站到上面能够俯瞰一片浓绿的山光水se。从前他上去过一次,那次正是迩问带他去的。

这一记起来,无盐不由有点缅怀起来,就凭着印象去了。刚刚走上通往瑶台的小径,远远便瞧见一抹绦紫身影,他怔了一怔,简直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迩问。

迩问也没有想到无盐会前来这里。他倒是路过,忆起几桩旧事,都是与无盐有关的。他着实怀念那时候,无忧无虑,做什麽都不用多费心。非要说一个,他特为费心做的,便是主动与无盐搭讪。他师父玉清真王早早不收弟子,有一天竟破例了,他与几个师兄弟都是知道缘故,何况无盐其人在这天上会有哪个不知道。那时他对无盐自不存任何心思,纯粹好奇,即使他本人那样普通,然其背後身家就在那里,天上没有哪个谁不想结交。

固然当时他是这麽想,可他和无盐相处久了,这样的念头就没有了。无盐是那样好的一个,他甚至觉得自己高攀了。万万想不到他父亲去说那种话。迩问径想着,对着无盐倒是微笑起来。

无盐又一怔,这才回神了,也不知道为什麽脸上红了一下,然也有种局促。他并不好掉头就走,也没有道理。他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到瑶台上,他道:「想不到会在这儿看见了星君。」

迩问听他与自己说话的口气还是非常拘谨,莫说总是改口不了的称呼。他心中略有点消沉,彼时的误会纵使解开了,终究隔阂,短期间内疏通不了。诚然他们做神仙的素来最等得起的便是时间,然而,时间从不等人。他怕这段等待的期间里,他与无盐已经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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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番思量,面se还是一派温和,开口:「我不是说过,无盐君对我不用这麽客气。我又说过,不要与我见外,还像以前那样喊我师兄。」

说完,他等了一等,果然无盐一副不知道怎麽招架的样子,却也低低地喊出师兄二字。他心情便轻盈起来,不觉微笑,便道:「你怎麽来到这里了?」

无盐记起来,倒窘了一下,却不便细说。不过面对迩问,说与不说都是一样难。他有点含糊地道:「唔,出门散步,随便地走到了这里。」

迩问端详他的神情,看出一种为难,不免低落自己不能使他信任。他掉开眼,瞥了一眼下方那片怡人景se,忽道:「还记得从前你我一道来过这里?」

无盐也跟着朝下望。脑中浮现过去与迩问一道出游的画面,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现在的心情,很有点唏嘘似的。他道:「自然记得。」

迩问道:「当时我们来,也好像今日一样,万里无云。当时,我与你也像是现在这样站着。」他转回头,看着无盐:「可是,今日却不像从前,我们倒是无话可说了。」

他又道:「我以前真是不知道,後来後悔了好久。你并不是会无端疏远的人,我竟想不通,不去追究,非常负气,也不理会你。近来我时常想,假若当初我还是常常写信,不论你怎样冷淡,或许你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僵。」

无盐呆了呆,随即有种难受。也不愿看见迩问露出那般自责似的神态,分明也不是他的错。说来说去,终归一场不能免掉的误会。若不是受他拖累,致使老水德星君担忧儿子与他深交会误了前程。以及那时,他晓得迩问与沅水之神玉露原来有婚约,一时有点绝望。

他现在想想,便道:「不怪师兄,都要怪我。我,我素来对前程看不够清楚,师兄却不一样,确实是因为我,拖累你承继的时间,你父亲是出於担心,也是好意。何况当初总是我故意疏远师兄,师兄一点错也没有。」

迩问看着他,道:「可你心里,终究还是怪我是不是?」

无盐一怔,却有点别扭说起这个,毕竟过去很久。现在他对迩问也不是那样一回事。可他着实避不开对方直视的目光,只得说了:「唔,当时是有点,不过真的过去了,师兄,我,我也说不好,只是我很久没有与师兄说上话,总是有点紧张。」他顿了顿道:「以後知道了,我会尽量不紧张。」

迩问温和地道:「我们只要时常见面说话,就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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