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丽质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预想中的血泪控诉,变成了感恩戴德。
她想要解救的受害者,反过来求她不要“解救”。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寻找着新的突破口。
“你……你休要狡辩!钱粮是小,性命为大!”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色厉内荏,“那工厂日夜轰鸣,炉火滔天,定是凶险万分!林浩为了产量,罔顾你们的死活,这难道不是事实?”
王大锤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先是抬起脚,用力在地上跺了跺,发出“梆”的一声闷响。
“公主您说的是这个?大人管这叫钢头鞋,说能防着铁块砸了脚趾头。俺们班前几天有个新来的,手滑掉了个铁锭,正好砸脚上,要是以前,这脚就算废了。那天呢?鞋面砸了个坑,脚一点事没有!”
他又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粗布衣。
“还有这劳保服,防火防烫。俺们高炉边上,火星子乱溅是常事,穿着这个,身上就没起过泡。”
“要是真有个磕了碰了,厂里东头就有医务室,里面的大夫看病不要钱,用的药也只收个本钱。俺们这些干活的,谁还没个腰酸腿疼,去按两下,第二天就舒坦多了。”
“不止呢!厂子后面还开了个娃样子,哦,大人管那叫托儿所。俺跟俺婆娘都在厂里干活,就把娃放那儿,有专门的大娘看着,管吃管玩,还教认字。俺们下工了再去接回来,啥心都不用操。这么好的事,去哪找啊?”
“公主殿下,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俺就知道,俺凭力气干活,刺史大人给俺发钱发粮,让俺一家老小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样。这天经地义的事,俺不明白,您为啥要管?”
李丽质呆呆地看着王大锤脸上那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表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她这个公主的困惑。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这个叫王大锤的壮汉,用最朴实的话语,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她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发飘。
“你……你下去吧。”
王大锤如蒙大赦,又磕了个头,揣好他的宝贝工分本,高高兴兴地走了。
大堂里一片死寂。
小环和护卫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李丽质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不,不对。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肉里。
这一定是林浩的阴谋!这个王大锤,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托!一个工人能收买,十个工人也能收买,钢铁厂里都是他的心腹!
对,一定是这样!
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工匠被他收买了,那那些被强征去修路的农民呢?修那条几十里长的奢华大道,不知累死了多少人,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那些农民,总不会也被他收买了吧!
“来人!”李丽质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威严。
“传一名被强征修路的农夫上堂!本宫要亲自问话!”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