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对面那家“惠民粮仓”里挤得人仰马翻的景象,手脚冰凉。
他看见一个老主顾,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只认他家粮食,今天却提着两大袋米,满头大汗地从对面挤了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掌柜感觉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完了。
市场,没了。
……
清河崔氏府邸。
“砰!”
崔仁师将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连带着上面一整套价值千金的汝窑茶具,一脚踹翻在地!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让跪在堂下的管事们抖得像筛糠。
“饭桶!一群饭桶!”
崔仁师双目赤红,指着一个刚刚从西市跑回来的管事,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管事吓得魂飞魄散,哭丧着脸重复道:“家……家主,我们的铺子……一上午,一粒米都没卖出去!”
“长安城里,一夜之间,多出了一百多家新商铺!米、面、油、盐、布……什么都卖!而且……而且全都只比我们便宜一点点!”
“林浩那个小畜生,在西市当众发钱!现在全城的百姓都疯了,拿着宝钞去抢购!我们的客人……全跑光了!”
崔仁师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步步走到那管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货呢?他们的货是哪里来的?长安城的粮仓,八成都在我们手里!他们凭什么有货卖?!”
“是……是从外地调来的!昨晚,几十艘漕船连夜进了长安,船上全是粮食和货物!还有……还有金吾卫亲自押送!”
“金吾卫……”
崔仁师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明白了。
这不是林浩一个人的手笔。
这是皇帝的意志!
李世民,这是要掀桌子了!
他以为自己封锁了市场,是把林浩逼入了死角。
却没想到,林浩根本没想过要在他画的圈子里玩。
你跟我玩垄断?
我直接换赛道,再造一个市场!
你把持着长安的旧渠道,我就开辟一条属于朝廷的新渠道!
这一招,釜底抽薪,抽得他崔仁师心肝脾肺肾都疼!
“传令下去!”崔仁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降价!给我狠狠地降价!他们卖十三文,我们就卖十文!老夫要用钱,把他们活活砸死!”
然而,命令传下去不到一个时辰,新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家主!没用啊!我们一降价,他们也跟着降!而且他们放话了,永远比我们便宜一文钱!”
“还有……还有那些新商户,宝钞务给他们无息借贷!他们根本不怕跟我们耗!”
崔仁师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短短几天。
仅仅几天!
长安城的商业格局,就被彻底颠覆。
世家经营了上百年的商业壁垒,被林浩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甘露殿。
李世民听着内侍的回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畅快笑容。
他看着桌案上那张描绘着长安商圈变动的堪舆图,上面用朱笔新添了上百个红点。
每一个红点,都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世家的命脉上。
“这个林浩,朕以为他给了朕一把刀,没想到,他直接给了朕一片新的江山!”
夜。
林浩召集了那十几个新晋的商户。
这些人,几天前还是在世家夹缝里求生的二流角色,如今,却成了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林大人!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这杯酒,我们敬您!没有您,我们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众人纷纷举杯,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浩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在指尖轻轻转动。
“各位,高兴得太早了。”
“今天,我们只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以为,这就赢了?”
林浩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的长安。
“你们抢走的,是他们的铺子,是他们的客人。”
“但你们别忘了,铸钱的铜山,煮菜的盐井,炼铁的矿场……这些真正要命的东西,还牢牢地攥在他们手里。”
“他们丢了面子,很快就会来跟我们玩命。”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崔氏府邸深处的一间密室里,烛火摇曳。
崔仁师、卢家族长、郑氏家主……五姓七望的掌门人,齐聚一堂。
“他想用纸来换走我们的金山银山?”
崔仁师阴仄仄地说道,“那就让他看看,当所有人的锅里都没有盐的时候,他那堆花花绿绿的纸,能不能填饱天下人的肚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