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朝会的气氛有些沉闷。
几位御史正在为了一桩江南漕运的旧案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龙椅上的李世民面无表情,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北境的战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林浩的三道旨意已经下去好几天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他赌上了自己的声望,赌上了大唐的国运,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这几天,朝中风风语不断,弹劾林浩年轻气盛、贻误战机的奏折,已经堆了半尺高。
若不是长孙无忌等人强力压着,恐怕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中官尖锐的呵斥。
“站住!此乃太极殿!”
“八百里加急!北境捷报!林大人奏折,请陛下亲启!”
一个沙哑到极致,却又拼尽全力的声音,穿透了殿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捷报?
满朝文武的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殿门。
李世民那一直轻叩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烂的斥候,被两名禁军架着,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他挣脱禁军,用尽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一个用火漆封死的牛皮信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北境大捷!林大人……在黑石谷……全歼乌桓主力,生擒其首……邑落!”
斥候说完这句话,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整个太极殿,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全歼?
生擒邑落?
这怎么可能!
前两天传回来的消息,不还是乌桓人气势汹汹,代州危在旦夕吗?
李世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快步走下御阶,亲自从那斥候手中取过信筒,颤抖着手指撕开了火漆。
他先展开的是战报。
当看到“斩首三千,俘虏近千,我军伤亡微乎其微”这几个字时,他的手抖了一下。
当他看到缴获的物资清单,看到那足以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的军械和猛火油时,他的脸色变了。
最后,他抽出了那封崔进的亲笔信,和那份标注着大唐北方所有兵力部署的地图副本。
李世民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好……好一个崔家!好一个我大唐的肱股之臣!”
他没有咆哮,声音甚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火,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王德!”
“奴婢在!”
“念!”李世民将那封崔进的亲笔信和地图,狠狠摔在内侍总管王德的怀里。
“给朕念!让满朝文武,都听听!都好好听听!我大唐的兵部侍郎,世家楷模,都背着朕,做了些什么好事!”
王德吓得一个哆嗦,他展开那封信,用尖利而颤抖的声音,开始宣读。
“……邑落首领亲启。代州守将杜兴,刚愎自用,不足为虑。届时只需以百姓胁迫,其必然束手无策……”
“……河北道总管李绩,已被吾等门生故旧以‘军粮稽查’为由拖在贝州……”
“……待城中人心惶惶,将军即可用‘天火’焚城,事后吾自会在朝中运作,将罪责尽数推于杜兴……”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殿中所有官员的心上。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站在前列的一个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