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着沙砾刮过荒凉的草原。

在一处被风蚀得不成样子的岩壁之下，林浩和他的两百精锐正进行着短暂的休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和战马的骚臭味，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疲惫气息。

说是休整，其实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

战马累得口吐白沫，歪着脖子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

士兵们更是个个带伤，他们靠着岩石，一边用粗糙的布条包扎着还在渗血的伤口，一边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烧毁青狼谷的兴奋劲早已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无止的追杀和逃亡带来的极度疲惫。

“大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薛万彻一屁股坐在林浩身边，将水囊里最后一点水灌进嘴里，焦躁地抹了把脸。

他的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里仍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这帮突厥狗跟疯了一样，咬得太紧了！咱们才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斥候就跟苍蝇似的摸上来了。再这么跑下去，人没被打死，也得活活累死！”

林浩没有说话，他正摊开一张从黑山口缴获的羊皮地图，仔细地研究着。

地图绘制得十分粗糙，但上面用突厥文标注的几个记号，以及几条用不同颜色颜料画出的、极其隐秘的线路，却让他看得格外认真。

“依我看，”薛万彻越说越激动，手按在了刀柄上，“咱们别躲了！干脆找条大路，直接杀出去！咱们这两百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娘的，我就不信冲不破他们的包围！”

“你这是去送死。”林浩终于抬起头，语气平淡，却让薛万彻浑身一激灵。

“追我们的人，是阿史那社尔。”

林浩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这家伙不是颉利那种没脑子的蠢货，他用兵最是谨慎多疑，尤其喜欢设伏和围点打援。

他现在就像个耐心的猎人，故意驱赶我们，把我们往他预设的陷阱里逼。

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地走大路，正好一头撞进他张开的口袋里。”

听到“阿史那社尔”这个名字，薛万彻的脸色也变了变。

这是突厥王庭中有名的智将，以狡诈和耐心著称，与颉利可汗那种只知猛冲的莽夫截然不同。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草原上打转转吧？”薛万彻泄了气。

“谁说要打转转了？”林浩的手指顺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虚线划过。那条线歪歪扭扭，穿过了几片无人区和险峻的山口。

“这条路，官府的图上没有，是条废弃了几百年的古牧道。”

林浩的嘴角微微翘起，“我从黑山口一个突厥千夫长的私人行囊夹层里翻出了这张图。我猜，这应该就是清河崔家那帮王八蛋，给突厥人偷运物资的秘密通道。”

薛万彻凑过去，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们走得，我们自然也走得。”

林浩站起身，将地图收好，“而且这条路多是狭窄的山口，大部队展不开，正好方便我们摆脱追兵。收拾东西，我们走！”

队伍再次出发，拐进了一条荒草丛生的隐秘小径。

这里怪石嶙峋，道路难行，战马的速度被大大拖慢，但所有人的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然而，当他们跋涉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形如“一线天”的狭窄山口前时，走在最前面的薛万彻突然勒住缰绳，猛地举起了右手。

整个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器，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大人，不对劲。”薛万彻压低了声音，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风里有马粪味，很新鲜，而且数量不少。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山口两侧是陡峭的悬崖，是绝佳的设伏地点。

林浩举起望远镜，朝山口方向仔细观察，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处崖壁的缝隙间。

那里，有一道极不自然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