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金子去――！”

薛万彻的咆哮在血与火交织的峡谷中回荡，充满了原始的兴奋。

劫后余生的唐军将士们被这股情绪感染，纷纷举起手中沾血的兵器，发出震天的呐喊，一时间竟压过了火焰燃烧尸体的“噼啪”声。

林浩从高崖上缓缓走下，他没有理会狂喜的薛万彻，只是平静地走过一具具蜷曲焦黑的尸体。

刺鼻的焦臭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当场呕吐，他却仿佛置身于自家后院，神情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用靴尖拨开了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影卫，观察着猛火油造成的恐怖效果。

“李将军。”

“属下在。”李君羡快步跟上，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场完胜带来的激动，但看到林浩这般冷静，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情绪。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林浩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所有还能用的兵器、甲胄、马匹都收拢起来。尤其是弓弩和箭矢，一根都不能少。”

“是！”李君羡立刻领命，转身去安排各项事宜。

薛万彻拎着崔影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兴冲冲地凑了过来：“大人！您这计策真是神了！把这帮孙子骗进来一把火烧个干净，比砍瓜切菜还过瘾！咱们现在就杀去死人骨吧？趁热打铁，把金子全给它搬空！”

林浩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旁，从水囊里倒出清水，仔细地清洗着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百骑司斥候飞马赶到，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大人！在预定地点发现了两具影卫的尸体！”

薛万彻一愣，把崔影的脑袋往地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什么？还有漏网之鱼？”

“情况有些古怪。”

斥候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其中一名影卫，是被同伴的长刀从背后贯穿而死。而另一名影卫，小腹中了一刀，致命伤却在手腕，筋骨尽断，像是被野兽活活咬断的！”

斥候的描述让周围的喧嚣都安静了几分，几个凑得近的士兵听了，只觉得后颈发凉。

“夷男呢？”林浩擦干了手，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见了。”斥候的声音压得更低，“现场有第三个人的血迹，从痕迹看，他伤得极重，但还是往西北方向去了，已经深入草原了。”

“他娘的！”薛万彻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石头，破口大骂，“让这个老杂种给跑了！这畜生，都伤成那样了还能反杀两个精锐？真是养不熟的狼！大人，这还等什么？给我三百骑兵，我这就去把他的脑袋拧回来！”

李君羡也皱起了眉头，快步走来，神情凝重：“大人，夷男狡猾无比，又对草原极为熟悉。如今他逃出生天，必对我等恨之入骨。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浩身上。一个重要的活口，一个关键的棋子，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这无疑是整个完美计划中最大的一个瑕疵。

然而，林浩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懊恼或急躁。

他背着手，走到那面临时挂起来的巨大地图前，手指顺着斥候所说的方向，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那条线，没有指向任何一个唐军的据点，也没有返回薛延陀的旧地，而是笔直地、毫不犹豫地插向了草原深处――那里，是颉利可汗覆灭后，一些不肯归降大唐的突厥残部和流亡部落聚集的混乱之地。

“追？”林浩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转过身，看着一脸焦急的薛万彻和李君羡，“为什么要追？”

“大人，这……”李君羡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满脸困惑。

“让他跑。”林浩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断。

“让他跑？！”

薛万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人，您没说胡话吧？那老小子知道咱们的虚实，还知道死人骨的秘密！他现在跑了，把消息捅出去，那些草原部落还不疯了一样来跟咱们抢？咱们还抢个屁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