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清河县县衙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县丞刘松带着一众衙役和捕头,站在冰冷的晨风里,脖子缩在衣领中,不停地向着街口张望。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忐忑。
终于,街的尽头,出现了一列沉默的队伍。
当先一人,身披黑色大氅,浑身散发着尚未散尽的血气和寒意。
刘松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认得那身衣服,那是百骑司的精锐。
他赶紧带着人迎了上去,刚要躬身行礼,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他看到了队伍后面,那些被护送着的人。
那不是人,那是一群行走的幽魂。
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得像一具具被掏空了的躯壳,在百骑司士卒的搀扶下,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侯……侯爷……”刘松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浩没有看他,只是侧头对身边的周成下令。
“带他们去西边的院子,找大夫,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喏!”
“派人守住院门,在我下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更不许任何人去盘问他们。”
周成重重点头,立刻指挥着几名弟兄,开始小心翼翼地安置那些幸存的百姓。
做完这一切,林浩才把目光投向那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县丞。
“书房在哪?”
“在……在后衙,侯爷请随我来!”刘松如蒙大赦,赶紧在前面引路。
县衙书房里,烛火还未熄灭,与窗外透进的鱼肚白天光混在一起。
李君羡和王振正站在一张地图前,神情凝重。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身。
当他们看到林浩走进来时,都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回来了。”李君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身上的甲胄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情况如何?”林浩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李君羡指了指地图上卧龙谷的位置,“卢家的主力全被我引进了山沟里,他们正在跟咱们留下的疑兵捉迷藏。没有六个时辰,他们别想脱身。”
“我这边也查到了一些东西。”王振接话道,他展开一份卷宗,脸色难看。
“县衙的户籍档案被人动过手脚,但我还是从粮仓的账目里找到了线索。过去半年,卢氏以‘转运损耗’和‘仓储霉变’为由,核销了近万石粮食。这个数目太大了,不正常。”
林浩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粮食没有霉变,它们被当成了工钱。”
*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书房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至于损耗,也不是粮食,是人。”
李君羡和王振的目光瞬间凝固。
林浩没有给他们追问的机会,他用最简洁,也最残忍的语,将断魂崖地下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从那座由无数尸骨堆砌的血池,到那个名为“长生薪”的邪恶产物。
当林浩说到“魂器”的时候,李君羡这位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百骑司统领,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骨节捏得发白。
“他们用活人炼药……去喂养一个怪物?”
“他不是怪物。”林浩摇了摇头,他的眼神穿过面前的两人,仿佛看到了更深沉的黑暗。
“他是一个人,一个代号‘丙字七号’,真名叫陈玄的人。”
“他的作用,也不是杀人。”
林浩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替换’。”
“替换谁?”王振的声音干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东宫,太子殿下。”
“轰!”
李君羡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案几上,坚实的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