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初冬,飘起了第一场细雪。
雪沫子悠悠扬扬地落下来,沾在老槐树的枝桠上,给金红的叶片镶了层银边。风一吹过,雪粒簌簌滚落,混着落叶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槐荫学堂的门口,早已停满了马车,车辕上挂着厚厚的毡帘,车厢里堆着兽皮披风、雪莲膏,还有一坛坛封好的槐花蜜酒,都是要带去极北的物什。
孩子们早早地就起了床,穿着崭新的雪莲绒短褂,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却难掩眼底的兴奋。阿菀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一个布偶——那是用极北寄来的雪狼皮毛缝的,是阿吉托大雁捎来的礼物。她一会儿跑到马车边,踮着脚尖往里瞧,一会儿又跑到林望身边,追问极北的雪是不是真的有三尺厚。
“林先生,极北的雪狼,真的会像阿吉说的那样,驮着我们在雪地里跑吗?”阿菀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林望蹲下身,替她紧了紧披风的领口,笑着点头:“会的。阿吉说,冰原部落的雪狼,都是通人性的,它们会带着你们,去看最壮美的雪原,去看那片迎着风雪生长的槐树林。”
阿菀用力点头,转身又跑到豆子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豆子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我都等不及了!”
豆子正指挥着少年们往马车上搬槐籽,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别急,等苍狼大叔和苏谷主他们到了,我们就出发。”
说话间,巷口传来了马蹄声。苍狼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身披玄色披风,身后跟着几个流沙城的汉子,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酒坛。苏谷主则乘着一辆青竹马车,车帘掀开,露出竹瑶抱着七弦琴的身影。议事会的诸位前辈也都来了,孟老先生捋着胡须,坐在一辆暖车里,脸上满是笑意。
“都准备好了?”苍狼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大笑着道,“这趟极北之行,定要喝个痛快!”
“苍狼大叔,您的酒坛,可别把马车压塌了。”豆子打趣道。
苍狼佯怒,伸手就要去揉豆子的头发,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吉时一到,豆子跃上马车,举起那枚刻着“万域同心”的槐木令牌,朗声道:“出发!”
马车轱辘转动,马蹄声清脆,队伍缓缓驶出青阳城。孩子们趴在车窗边,对着送行的百姓挥手,张婶站在老槐树下,手里还提着一篮刚蒸好的桂花糕,大声叮嘱着:“孩子们,路上小心!记得多穿衣裳!”
王大爷也扛着油条担子,追出老远,喊道:“等你们回来,大爷给你们炸最好吃的油条!”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扯起漫天的银絮。马车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朝着极北的方向,缓缓前行。
这一路,山高路远,风雪交加。
白日里,马车在雪原上跋涉,四野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纯白。狂风卷着雪沫,拍打着车厢的毡帘,发出呼呼的声响。孩子们却丝毫不觉得枯燥,他们挤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雪原、冰湖,看着偶尔掠过的雪狼、驯鹿,兴奋地大呼小叫。
豆子会给他们讲极北的故事,讲冰原部落的牧民如何在冻土上开垦,讲阿吉如何带着孩子们培育槐籽,讲那片槐树林如何在风雪中倔强生长。林望则会坐在一旁,捧着《万域槐林志》,在上面记录下沿途的见闻,写下风雪中的每一点生机。
夜晚,队伍便会在驿站歇脚。驿站的炉火烧得旺旺的,铜壶里的雪莲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苍狼会打开酒坛,与苏谷主、孟老先生举杯共饮,聊着万域的变迁,聊着槐林的长势。竹瑶则会抱着七弦琴,指尖轻捻,琴声清越,驱散了夜的寒意。孩子们围坐在炉火旁,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听着琴声,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满是雪狼和槐树林的影子。
行至半途,路过极西戈壁的槐林驿站时,驿站的牧民们早已等在路边。他们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看到队伍驶来,纷纷涌上前,热情地招呼着。驿站旁的槐树林,早已长成一片葱郁的屏障,挡住了大半风沙。牧民们说,这片槐树林里,已经有了泉水,有了野草,明年开春,还要在这里种下青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