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王经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车轮碾过洛阳青石道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这位历经两朝的老臣靠在车厢内,闭目凝神,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方才御书房内成济那石破天惊的提议。
“疯了...简直是疯了...”王经喃喃自语,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马车在尚书府前停下,老管家提着灯笼迎上前来,见王经面色凝重,不敢多,只是默默引路。
王经挥退下人,独自步入书房,在昏黄的油灯下呆坐良久。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墙上悬挂的大魏疆域图,视线久久停留在邺城的位置。
那个地方,曾经是大魏的骄傲,如今却成了司马氏挟持宗室、威胁朝廷的巢穴。
“三千铁骑...奇袭邺城...”王经不自觉地重复着成济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成济时的情景。
那时成济还是司马昭麾下的一员普通将领,在朝会上远远见过几面,印象中只是个沉默寡、不起眼的武夫。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武夫”,在南阙毅然倒戈,诛杀贾充,助皇帝重掌大权。
“老夫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王经苦笑摇头。
他记得成济刚被提拔时,自己还曾在私下里向皇帝进,提醒要防范这个“降将”。
毕竟,一个能背叛旧主的人,难保不会再次背叛。
当时皇帝只是笑笑,说:“王爱卿多虑了。”
如今想来,皇帝看人的眼光,确实比他这个老臣要精准得多。
王经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思绪飘回了潼关大捷的消息传来时的情景。
那时满朝文武无不震惊,谁都没想到成济竟能以三万兵力大破司马望十万大军。
也正是那一战,彻底扭转了朝廷与司马氏之间的力量对比。
“或许从那时起,成济就已经在谋划今日这一步了。”王经若有所思。
他重新坐回案前,取过纸笔,开始细细推敲成济的计划。
越是推敲,他越是感到心惊。
这个计划看似疯狂,实则环环相扣,不仅考虑到了军事上的可行性,更将人心、时局、乃至各方势力的反应都计算在内。
“以自身为饵,诱使司马氏主力集结,为陛下创造决战之机...”王经放下笔,长叹一声。
“此子胆识,非常人可及。”
他想起了成济在御书房说的那句话:“即便最终臣未能等到陛下援军...臣一死,既可暂息司马家之愤,亦可保全宗室安全。”
这番话,至今想起仍让王经感到震撼。
为臣者,能置生死于度外已属难得,而成济不仅将生死置之度外,更将自己的身后名、家族命运全都押了上去。
要知道,一旦计划失败,成济不仅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背负“轻敌冒进、损兵折将”的骂名,遗臭万年。
“这等胸襟,这等气魄...”王经喃喃道。
“便是古之良将,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不禁想起了成济的出身。一个寒门子弟,凭借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间艰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