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油灯将成济的身影投在帐壁上,随着灯火摇曳不定。
案几上铺着巨大的江防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双方水陆兵力部署,以及汉水上下游的每一处险滩、渡口、支流。
东吴水师精锐,更兼有陆抗这等名将统帅,若不能一举击溃,待其与江北步骑形成呼应,则整个战局将陷入僵持,于远道而来的魏军极为不利。
“火攻……”成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游弋,最终停在汉水上游某处。
“确是上策。借水势,省兵力,可收奇效。”
然而,一个严峻的问题随之浮现——即便能瞒天过海,在上游备下大量火船,以东吴水师巡哨之严密,必定会提前察觉。
届时,陆抗只需一声令下,全军扬帆顺流而下,便可轻易避开火海。
汉水下游江面开阔,直通长江,一旦让其走脱,不仅前功尽弃,打草惊蛇之后,再想寻机歼灭这支水师更是难上加难。
“堵住下游……”成济喃喃自语,目光锐利地扫向地图下端。
“铁索横江……”他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此计不可复行。”原因无他,汉水南岸仍在东吴控制之下,吴军绝无可能坐视魏军在江上设置如此庞大的障碍物。
一旦被发现,不仅计划败露,更会立刻招致东吴水陆两军的猛烈反扑。
帐内陷入沉寂,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成济闭目凝神,脑海中模拟着江水奔流、战船纵横的景象。
不能借用地利设置固定障碍,那就只能用“活”的障碍物……
突然,他睁开双眼,一道精光闪过。
“以船为锁,自沉阻江!”
一个大胆而残酷的计划雏形在他心中形成。
用己方的战船,在预定的江段,同时凿沉,瞬间在江面上形成一道由残骸组成的临时拦江坝。
此坝无需如铁索般坚固长久,只要能阻挡东吴水师主力舰队片刻,使其无法在火船抵达前冲过那段江面,便足矣。
思路一旦打开,后续的推演便如江水决堤,汹涌而出。
“火源需变,”成济的手指敲击着案几。
“大型火船目标太大,易被察觉。改用小型木筏,数量要多,分散放置于上游各隐秘水道。木筏之上,不设帆橹,只堆浸透火油的干柴枯草,覆以伪装。”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副景象:雨季来临,江水暴涨,流速加快。上游各处同时放出无数点燃的木筏,这些不起眼的小火点,顺着湍急的江水汇聚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移动火海,铺天盖地地向下游漂去。
其声势虽不及大型火船震撼,但数量众多,覆盖面积广,在加速的水流推动下,更难躲避。
“关键在于,如何让陆抗相信,我军已无水战之力,从而放心地将水师主力置于水寨,并且在我沉船阻江时,不会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反而会下意识地选择向下游‘安全’方向撤退……”
成济站起身,在帐内缓缓踱步。
要让陆抗这样的名将中计,寻常的诱敌之策绝难奏效,必须下一剂猛药,一个足以掩盖真实意图的“惨败”。
“示敌以弱……不,要示敌以‘亡’!”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浮现。
若要东吴水师放松警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亲眼看到,魏国在汉水上的力量已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