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沓中。
本该是万物繁茂、生机勃勃的季节,然而此处的军营与田垄之间,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沉郁之气。
姜维正伫立在简陋的府院中,仰望着东北方向的天空。
他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道因常年蹙眉而刻下的深痕,以及鬓角愈发明显的霜色,无不昭示着岁月与重任留下的痕迹。
连续多年的劳师动众,已让本就弱小的蜀汉国力濒临枯竭,朝中反对北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陛下刘禅,在宦官黄皓及谯周等一众老臣的不断进下,也对连年用兵显露出了疲态与不满。
姜维深知,若再强行推动大规模北伐,非但难以成功,反而可能引发朝局动荡。
他只能以屯田积谷为名,暂栖于此,以图后举。
然而,他北伐的信念之火,从未有一刻熄灭。
他麾下的斥候,依旧冒着生命危险,源源不断地将魏国境内的情报穿越秦岭,送至他的案头。
他需要了解那个庞然大物的每一点变化,尤其是那个名叫成济的魏将的一切动向。
此人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助曹魏小皇帝逆转乾坤,其军事才能,让姜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今日,一封最新的战报被斥候首领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中。
姜维展开,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阅读。
起初,他的神色尚算平静,但随着信息涌入脑海,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卷轴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襄阳……合肥……竟全数收复?”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两座重镇,乃魏吴交锋的战略要冲,当初司马氏内乱,东吴趁火打劫方才得手,如今竟被成济收复?
当他看到战报中关于战役细节的描述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汉水之上,焚毁、击沉东吴楼船、斗舰无数?”
“合肥城下,大破吴军步卒,阵斩丁奉,歼敌逾两万?”
这一连串的数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姜维的心头。
他猛地将战报拍在案几上,霍然起身,在厅内急促地踱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困惑。
“东吴水师,纵横江表数十年,便是曹孟德当年赤壁鏖兵,亦是在水战上吃了大亏!这成济……他并非江淮将领,如何能精通水战?竟能一战歼灭东吴大半水师?”
他深知水战与陆战迥异,非经年累月之积累不可为。
成济此人,出身关中,原为司马昭部下禁军将领,按理说应长于步骑野战,为何能在短时间内,于汉水之上打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仗?
是东吴水师徒有虚名?
还是这成济当真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无论陆战水战,皆能无师自通,运用如神?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姜维而,都不是好消息。
震惊过后,一股深切的寒意从脊背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东吴虽与蜀汉联盟关系时冷时热,且姜维内心对孙权子孙偏安一隅、缺乏进取的做派亦颇有微词,但终究,吴蜀联盟是维系南北抗衡、牵制曹魏的战略基石。
如今,东吴遭此重创,水师元气大伤,步军精锐折损,没有五年、十年,绝难恢复旧观,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曹魏的东南防线压力骤减!
意味着那个年轻的魏帝曹髦和那个可怕的将领成济,可以将更多的精力和兵力,投向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