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成济告了假,将镇西将军府的大门一关,谢绝了所有访客和应酬,彻底沉浸在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与忙碌之中。
偌大的府邸,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的风云变幻,只余下婴儿的啼哭、妻子的软语和灶间的烟火气。
每日清晨,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成济便会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没有惊动因哺乳而夜晚睡不安稳的曹璎,披上常服,先去隔壁厢房看看由乳母和精心挑选的嬷嬷照顾的女儿。
小家伙似乎知道父亲的到来,有时会在他凝视时忽然睁开乌溜溜的眼睛,无意识地与他对视,那纯净无瑕的目光,总能瞬间熨平成济心中所有因杀戮和权谋留下的褶皱。
他给女儿起了个小名,唤作“宁儿”,取安宁、宁静之意。
这是他穿越至此,历经生死搏杀后,内心最深的渴望。
抱着这个柔软的小生命,感受着她依偎在怀里的温度和细微的呼吸,成济常常会陷入一种奇妙的恍惚。
前世他是孤身一人,为生计奔波,从未想过成家立业,更遑论血脉延续。
而今,他不仅在这个波澜壮阔却又残酷的时代站稳了脚跟,更有了与自己骨肉相连的至亲。
这种真实的羁绊,远比权力、地位更让他感到踏实和生命的充盈。
看着曹璎产后依旧虚弱苍白的脸色,成济心中满是疼惜。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女子生产无异于闯一道鬼门关。
他记得史书上那些早逝的后妃,更记得民间因产褥而凋零的妇人,这种担忧促使他做出了一些在这个时代看来堪称“惊世骇俗”的举动。
一日,他竟亲自钻进了将军府的厨房。
这地方,莫说他这等身份的显贵,便是寻常有些家底的士人,也是绝不会踏足的“贱业”之地。
厨下众人见到他,吓得跪倒一片,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都起来,忙你们的。”成济挥挥手,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上扫过。
“本将要用些灶火。”
他挽起袖子,凭着前世独立生活时练就的、早已生疏的手艺,以及一些模糊的养生知识,开始笨拙地忙碌起来。
他记得红枣补血,桂圆安神,老母鸡温补……他指挥着战战兢兢的厨娘帮他生火、备料,自己则亲手清洗、切割,试图熬煮一锅滋补的汤羹。
当他把那碗卖相实在算不上精美,甚至有些焦糊痕迹的鸡汤小心翼翼端到曹璎床前时,曹璎惊得几乎要从床上坐起来。
“夫君!你……你怎能……”她看着成济沾着烟灰的袖口和额角的细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慌乱。
“此乃庖厨贱役,夫君乃朝廷大将,国之柱石,岂能沾染这些污秽之气?若传扬出去,成何体统?妾身万死……”
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在这个极端看重士庶之别、男女分工的时代,丈夫,尤其是成济这样位极人臣的丈夫,为她下厨,这简直是对他身份的侮辱,是她作为妻子的失职。
成济却浑不在意地将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坐在床边,拿起绢帕,自然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湿润,语气温和却坚定:“璎儿,别动不动就说死。在我这里,没有这些规矩。”
他看着她惊惶的眼睛,认真道:“在外,我是陛下的臣子,是三军统帅,需谨守臣纲,维护威严。可在这小小的镇西将军府内,在你和宁儿面前,我首先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妻子为我生育女儿,历经艰险,身体受损,我做丈夫的,亲手为你做一碗羹汤,尽一份心力,有何不可?此乃人-->>伦常情,与身份地位何干?”
他端起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曹璎唇边:“尝尝看,味道可能一般,但心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