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尊即将彻底崩碎的石像,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逃避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躲不过。
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疲惫与认命,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愿又能如何?”他低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释然,“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傀子轰然碎裂,化作一地齑粉。
一场横跨千年的使命交接,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完成得肃穆而悲壮。
林歇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从逃避到认念,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完成了最后的转折。
第二天,整个青云宗都发现了一件怪事。
从外门弟子的住所到内门的演武场,甚至连长老们的洞府门口,都被人贴上了一种画风清奇的符箓。
符上没有复杂的咒文,只有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林歇天下第一”。
始作俑者,正是林歇唯一的小跟班,外门弟子苏妙语。
她见宗门上下都在议论林歇是灾星,气不过,便连夜画了几千张符,贴满了宗门各个角落,试图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为林歇正名。
起初,所有人都将此当成一场荒诞的笑闹。
裴元朗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下令彻查。
可奇怪的是,随着这些符箓越贴越多,弟子们私下里的议论风向,竟真的开始慢慢转变。
“你们说,那林歇师兄整天睡觉,是不是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
“有可能啊!不然苏师妹为什么这么铁了心说他天下第一?她可是亲眼见过林师兄一指头弹飞妖兽的人!”
“对啊,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我们都错怪他了!”
流如野火般蔓延,一种滑稽却又真实的信仰之力,竟从这些半信半疑的念头中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涌向药园中的林歇。
“叮!检测到微弱信仰之力+1。”
“叮!信仰之力暴击+10!‘天下第一’名号获得初步认可。”
林歇躺在药圃里,被脑海中接连不断的系统提示音吵得不胜其烦。
他没想到,苏妙语这丫头的胡闹,竟歪打正着,成了他收集力量的第一步。
一场民间的造神浪潮,就在这啼笑皆非的氛围中,悄然兴起。
终于,道心问鼎大典之日来临。
青云宗所有弟子长老齐聚问道广场,中央的九座问心碑高耸入云。
按照流程,所有核心弟子都要上前,将手按在石碑上,检验道心,评定未来。
轮到林歇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裴元朗冷哼一声,准备看他出丑。
柳如镜的眼神则复杂无比,既有怀疑,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期待。
在万众瞩目之下,林歇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到广场中央。
但他没有走向任何一座石碑,而是在九座石碑的正中心,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向后一倒,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全场哗然!
“放肆!此乃宗门大典,岂容他如此亵渎!”裴元朗勃然大怒,就要出手。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林歇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浩瀚而古老的气息,他的神魂仿佛脱离了躯壳,进入了一个更深邃的维度。
在他的意识空间里,他正漂浮于一条无垠的星河之上。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生灵的梦境。
而在星河的尽头,一个巨大而模糊的人影静静伫立,那便是初代守梦人的残念。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林歇展示了天道的真相——那是一件布满了无数裂痕的华美袍子,无数生灵的怨念、欲望、绝望,正从那些裂痕中渗透出来,侵蚀着整个世界。
守梦人的职责,不是守护,而是缝补。
以自身的灵魂为针,以梦境之力为线,孤独地、永无止境地缝补着这件即将破碎的“天道之袍”。
那份跨越时空的孤寂与沉重,瞬间将林歇淹没。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亿万年的宿命,在浩瀚的星河中,他渺小如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问道广场上,林歇的眼皮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蕴含了一整片星空。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震惊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声吐出了五个字。
“我睡,故我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座万古不动的问心碑,齐齐发出了震天动地的轰鸣!
碑身上光芒万丈,原本篆刻着的历代祖师姓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全新的、由大道法则亲自烙印的金色大字——
歇真人!
这两个字的位置,不在任何一位长老之下,甚至超越了牌位最顶端的开山祖师,傲然立于九碑之首!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裴元朗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柳如镜更是娇躯剧颤,美眸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
与此同时,宗祠之内,那象征着青云宗最高地位的香火牌位,最顶端凭空出现了一个新的位置,林歇的名字赫然在列,香火自燃,紫气升腾。
神圣与荒诞在这一刻交融,一个躺着证道的“歇真人”,就此奠定了他逆命成神的开端。
林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准备回药园继续补觉。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青云宗护山大阵的云海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越嘹亮的鹤唳。
紧接着,一道金光穿云破雾而来,稳稳地落在山门前。
云雾散去,一个身着青色羽衣、眉心点着朱砂的童子,手捧一封金丝战帖,神情肃穆地遥望着问道广场的方向。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正准备离开的林歇身上,
山风吹过,将他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清晰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南岭妖皇座下,青羽奉命,特来拜见……当世真人。”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