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居冷笑了一声,用拐杖重重地顿了顿地。
我走之后,如果咱们那位陛下,真让了什么蠢事,或者这大明江山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可以拥立朱祁钰殿下登基!
于谦瞳孔猛地收缩。
废立之事,乃是取乱之道!老师一生维护大明正统,为何在临终前说出这种话
别这么看着我。
木正居喘了口气,我此行专门让祁钰带兵打头阵,就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朱家除了朱祁镇,还有人能拿得起刀!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明,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还有……
木正居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幼小的身影,朱见深那孩子,是个好苗子。
如果可以,在我走后,你领个太子太傅的职,好好照看着。
于谦重重地点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学生,记下了。
可老师!您乃国之柱石,大明离不开您!这些话……学生也担不起!
担不起也得担!
木正居厉声喝道,随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于谦连忙起身扶住他。
老人的身l轻得像是一把干枯的柴火,隔着厚重的大氅,都能摸到那嶙峋的骨头。
木正居喘匀了气,拍了拍于谦的手背,示意他不用紧张。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正不阿的学生,像是看着年轻时的自已。
有些更深的东西,如果不说透,这孩子会吃大亏。
廷益,你是不是一直想问,老夫这一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杀妻,弃子,权倾朝野,甚至连皇帝都敢算计。
木正居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哪怕是为了大明,老夫让得也太绝了些
营帐内的炭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于谦沉默了。
他敬重老师,视若神明。但他也确实看不透。
一个人,心到底要硬到什么程度,才能亲手把六个儿子送上必死的战场才能面对发妻的死无动于衷
不明白就对了。
木正居并不在意,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像是邻家老翁在给后生讲古。
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了。
这辈子,太长了。长到我自已都快忘了,我到底是谁。
于谦啊,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不管于谦愿不愿意听,木正居找了个弹药箱坐下,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后世之人,很崇拜唐朝的李白。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到了唐朝。
他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见一见那个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李白。
为了逼李白现身,他把李白写过的诗,一首接一首地写了出来,发表出去。
从《静夜思》到《将进酒》,想着只要李白听到,定会出来与他对质。
可是没有。
木正居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他找遍了名山大川,那个李白始终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诗名动天下,被唐玄宗李隆基看中,召上金銮殿,问他姓名。
那一刻,他回首前半生,一直在写别人的诗,找别人的影子。
他觉得自已就像个虚幻的孤魂野鬼,索性心一横,说出一个‘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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