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蕊初抬起眼,目光清澈,“从前在灶下帮厨,见老厨娘教小徒弟。她只说‘火候看烟,盐量凭心’,剩下的,让小徒弟自己看,自己尝,错了便重来。”
“蕊初愚钝,想,读书明理,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庭院中,一片寂静。
唯有风吹过庭树叶子的沙沙声。
华丽的辞藻,规范的注解,在这番朴素到近乎粗粝的感悟面前,忽然显得轻飘而空洞。
钟懿半晌无,最终长长一叹。
“说得可真好啊……为师者,当如暗夜点灯,灯不自亮,而照人途,又如指月之指,但令人见月,勿执着于指。”
他将沈蕊初的卷子郑重置于顾芯卷子之上,朝安皇后拱手,“高下,已无须老朽多。”
顾芯的身体微微摇晃,脸色由红转白,死死咬住下唇。
蕊初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喜色。
她这是……赢了?
“山长这般断输赢,难免有失偏颇吧。”
此时,一个声音穿透众人的耳际,引得庭间人纷纷抬眼。
竟见宁贵妃扶着宫人的手,身姿摇曳缓步而来。
妙目扫向沈蕊初时,眸底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屑。
她漫不经心福了福身,对着安皇后道,“虽然靖王妃将她认作义女,可她终究是贱奴出身,根本就没有与我们顾家血脉争夺书院的名额的资格。”
“依本宫看,今日这场比较,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场考校是皇后娘娘定下的,贵妃娘娘若有异议可与皇后商议。”面对宫中的明争暗斗,钟懿向来无心参与。
他抚着白须看向蕊初,白眉微挑,“不过这个姑娘,我们钟鸣书院是要定了。”
“凭什么!”顾芯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贵妃娘娘都说她身份低贱没资格与我比试,凭什么她能进钟鸣书院?山长,您偏心!”
见顾芯失态,苏玉朦急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山长恕罪,这孩子从小优异,性子难免傲了些……”
闻,钟懿却只是嗤笑了声,没再看她们母女二人。
苏玉朦垂速朝顾芯递了个眼神,又狠狠掐了她一把。
顾芯疼得眉头紧皱,当即大哭,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恨恨朝着蕊初身上扔去,“还说这玩意儿能有好运,什么破东西!我不要了!”
蕊初接过那平安符,有点不知所措,看见沈星染走到她身边,才笑着扑进她怀里,“母亲,我赢了!”
平安符中带着一股幽香,让沈星染下意识蹙鼻。
“她的东西,还是别乱碰为好。”
这话让蕊初想起梁王府的那只藤兔子,不由后怕,当即将平安符扔得远远的。
“母亲说得极是,那,我们可以出宫回府了?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父王!”
沈星染朝她温柔一笑,“你父王今日在官署,刚刚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了。”
另一边,宁贵妃抬手招呼顾芯过去,“好芯儿,到本宫这儿来,别哭。”
苏玉朦眼角扫过被仍在地上的平安符,唇角缓缓勾起,怀里的顾芯已经跑到了宁贵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