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火气“噌”地窜上陈雪的头顶。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她累死累活,自己的家都快散了,深更半夜还要来这里收拾这种烂摊子!
“陈阳!”她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尖锐。
陈阳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一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终于落在了陈雪身上。那一瞬间,他通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认出了救星,又像是触动了更深的委屈,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
“姐……”他呜咽了一声,试图撑起身子,却手脚发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在地毯上。
陈雪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坠。她快步冲过去,也顾不得脏污,蹲下身想把他扶起来。“你干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她嘴上骂着,手却用力架住他的胳膊。
陈阳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就势瘫在她身上,脑袋埋在她肩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没了……姐……全没了……”他哭得撕心裂肺,温热的眼泪迅速浸湿了陈雪的肩头,“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客户也黄了……他们都说好……都说考虑……为什么都不要啊……为什么……”
他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双手死死攥着陈雪的衣服,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陈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和寒冷。
“我投了那么多钱……三十多万啊……全打水漂了……我对不起妈……对不起严丽和豆豆……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好……”他开始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被陈雪死死按住。
“别这样!陈阳!你清醒一点!”陈雪用力晃了晃他,看着他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的模样,来时路上的那些怒火和埋怨,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心疼。
这是她弟弟,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弟弟,此刻却被现实打击得遍体鳞伤,尊严尽失。
她想起他小时候考试考砸了,也是这般躲起来哭,最后还是她找到他,替他擦干眼泪。场景何其相似,只是如今的困境,早已不是一顿安慰、一次补习就能解决的了。
“好了,好了,先别想了……”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一种疲惫的安抚,“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
“回哪个家……我怎么有脸回去……”陈阳摇着头,哭声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严丽肯定又要骂我……豆豆都快不认识我这个爸爸了……姐,我怎么办……我活不下去了……”
他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雪,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碎的灰败。酒精和绝望彻底剥夺了他的伪装,将他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姐姐面前。
陈雪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自己的那些烦恼——丈夫的离去,女儿的疏远,深夜的孤寂——在弟弟这山呼海啸般的崩溃面前,似乎都变成了遥远而细微的背景音。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将鼻尖的酸涩逼了回去,然后用尽力气,将沉甸甸的弟弟从地上架起来。
“别废话了,先跟我走。”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但那支撑着弟弟的手臂,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知道,今晚注定无眠。陈阳的这个“大bug”,不仅摧毁了他自己,也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将她,乃至他们整个家庭看似平静的表面,彻底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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