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臭、劣质药液刺鼻的气味、还有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潮湿霉烂味道,像一条条湿滑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刘果的鼻腔,钻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他瘫坐在那张吱呀作响、露出肮脏海绵的破旧沙发上,背脊佝偻,几乎要陷进那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布料里。出租屋逼仄得像一个铁皮罐头,墙壁斑驳,渗着可疑的黄褐色水渍,唯一的窗户被对面工厂巨大烟囱的阴影和廉价霓虹灯牌闪烁的杂乱光污染塞满,透不进一丝活气。
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得刺眼,又是扣款通知。外卖平台冰冷的文字像刀子:“客户投诉送达超时,扣款87元。”
刘果喉咙里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哼,牙齿死死咬在一起,腮帮子鼓起坚硬的线条。白天在“永鑫”电子厂流水线上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那个肥头大耳、嘴角永远带着油光的王主管,腆着肚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手指头几乎戳到他脑门:“刘果!你他妈属乌龟的?这条线就你拖后腿!眼瞎了还是手断了?不想干趁早滚蛋!外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贱劳力多的是!”
周围工友麻木的眼神,或是幸灾乐祸的窃笑,像针一样扎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他猛地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些画面,但紧接着是下午送那单该死的“天海苑”别墅区外卖。暴雨倾盆,他浑身湿透,廉价雨衣形同虚设。按门铃的手冻得发僵,门开了条缝,里面暖气和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皱着眉,像看一块肮脏的抹布:“怎么这么久?汤都凉了!送外卖都不会?差评!”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一直冷到骨头缝里,那差评的警告比冰雨更寒。
“咳咳…咳咳咳…”
压抑、破碎的咳嗽声从里间传来,如同破旧风箱在艰难拉扯,每一次都牵动着刘果紧绷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汗臭、药味和霉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恶心。他强迫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扇挂着褪色碎花布帘的门。
门帘掀开,一股更浓重、更绝望的气息涌出。一张嘎吱作响的单人床上,母亲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架,蜡黄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床头柜上,几个空了的药瓶歪倒着,旁边是几张刺目的、盖着红章的催缴房租和水电费通知单,像几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唯一的小窗透进来的光线,映在母亲浑浊的眼底,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刘果在床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枯槁如柴的手。那手冰凉,皮肤松弛地包裹着骨头,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温热。母亲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在他脸上,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瘦弱的身体蜷缩着剧烈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