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在月湖山庄“听涛阁”内，与庄主萧明晖一番夜谈；

    终将那“沧澜佩”之谜、二十年前“怒涛”血案、以及幕后黑手海神教南天王万鎏的毒计，猜了个七七八八。

    明知前路是万鎏精心布置的“雷场”，慕容栖霞依然决意“携雷闯关”，接下那枚烫手的玉佩，定下了“先觐见国主，再携佩归山”的方略。

    今儿个，咱们便看这二位俊杰，如何踏入那东越国都城华亭，直面天子，在这九重宫阙之内，为那波澜壮阔的“武林盟”大计，谋取一道至关重要的“天家敕令”！

    次日，天光未亮，月湖山庄已然苏醒。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皆是一身简便劲装，外罩御寒披风，于庄门处与萧明晖辞别。

    湖畔晨雾浓重，湿冷刺骨，将众人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模糊。

    “此去华亭，快马一日可达。国书、玉佩务必贴身收好。”萧明晖将一只装满紧要文书印信的皮囊交给儿子。

    他又看向慕容栖霞，目光深沉：“栖霞，朝堂之上，机锋暗藏，语需慎，然气势不可堕。陛下若问及玉佩及旧案，当如何应对，你心中需有丘壑。”

    “萧伯伯放心。”慕容栖霞手按怀中那枚以软绸重重包裹、贴肉收藏的“沧澜佩”，感受着其冰凉坚硬的轮廓。

    她眸光清冽如寒泉：“侄女晓得轻重。此行只为‘靖海’大义，旧案疑云，非必要绝不主动触及。纵有宵小借题发挥，我亦有分寸。”

    她顿了顿，又道：“山庄与沿海查探之事，就全拜托萧伯伯了。若有星舟群岛或万鎏的进一步消息，还望及时传递。”

    “自然。”萧明晖颔首，抬手一挥。

    孟衡牵来二人的坐骑，一匹银白色骏马“凌云”，另一匹枣红色带金色鬃毛的骏马“越影”。

    另有四名精悍的鹤影卫及八名普通护卫也已准备停当。

    冯罡与碧珠跟随同行。

    车驾暂留山庄，此行只求精速。

    “保重！”

    “父亲保重！”

    马蹄踏碎晨霜，十六骑如离弦之箭，投入苍茫雾气与蜿蜒官道之中，直指东南方向的东越都城——华亭。

    一路无话，众人谨慎前行。

    慕容栖霞身上那枚“沧澜佩”如同一块灼热的炭，时刻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的算计之中。

    沿途关卡，验看北齐皇帝手书与月湖山庄令牌，无不顺利放行，显然萧明晖早已打点妥当。

    然而越是平静，二人心头那根弦绷得越紧。

    万鎏绝无可能坐视他们顺利觐见，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那繁华帝京等待着他们。

    一路快马加鞭，黄昏时分，雄伟的华亭城廓终于在望。

    作为东越国都，华亭城傍海而建，气势恢宏。

    高耸的城墙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青灰色泽，运河如带穿城而过，码头上帆樯如林，通往城门的官道车马络绎，入目皆是东南富庶繁华景象。

    然而细看之下，城头戍卫似乎比往年森严，进出人等的盘查也仔细许多，空气中隐隐流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来海寇滋扰，已让京畿亦生戒心。”萧归鹤低声道。

    慕容栖霞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城头飘扬的旗帜与远处宫阙依稀的飞檐。

    这就是她必须说服的地方，也是风险未知的龙潭。

    入城后，众人径直前往月湖山庄设在城中的别院“停云轩”落脚。

    早有管事迎出，道庄主书信已至，一切安排妥当。

    梳洗用饭毕，慕容栖霞即命管事递上求见的名帖与北齐国书副本，直送通政司。

    等待召见的时日，最是难熬。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深居简出，只在“停云轩”内静坐调息，研读东越近期朝报，分析海防动向，反复推敲觐见时的陈词。

    冯罡则由碧珠督促着勤练武功，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枚“沧澜佩”被慕容栖霞藏于卧榻暗格，除她与萧归鹤外无人知晓具体位置，然其存在感，却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这座精致的别院。

    直到第三日，宫中的谕旨终于颁下：宣北齐镇北侯慕容栖霞、靖北将军萧归鹤，翌日辰时正，于“文华殿”觐见。

    是夜，慕容栖霞屏退左右，独坐灯下，最后一次梳理思绪。

    海图、奏陈纲要、可能遭遇的诘问与应答……一一在脑中流过。

    最后，她的抚过胸前衣襟，那里，贴身藏着的“沧澜佩”轮廓分明。

    “明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她对着摇曳的灯焰，轻声自语。

    翌日，辰时，文华殿。

    殿宇轩昂，金砖墁地，鎏金蟠龙柱矗立两侧，御座高悬，威仪天成。

    东越皇帝钱鲲端坐其上，年约四旬，面容清癯，双目有神，留着短须，气度沉稳中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审视。

    文武重臣分列两班，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质疑地落在殿中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大礼参拜，依礼呈上北齐皇帝赵怀瑾的亲笔国书。

    内侍转呈御前，钱鲲展开细看，片刻后，方缓声道：“二位爱卿平身。赵帝国书，朕已览毕。慕容卿巾帼不让须眉，于北国立不世之功；萧卿亦是年轻有为，名门之后。二位远来辛苦。”

    “陛下谬赞，为国效力，不敢辛苦。”慕容栖霞声音清越，姿态不卑不亢。

    “国书中，二位此番南归，除省亲之外，亦有意为我东越靖海之事献策？”钱鲲切入正题，目光落在慕容栖霞身上，带着审视。

    “正是。”慕容栖霞上前半步，从容奏道，“陛下明鉴。臣自北归南，沿途所见所闻，海疆很不太平。这些海寇不只劫掠商船渔船，骚扰沿岸，其祸患之深，恐怕更在看不见的地方。”

    “哦？此怎讲？”钱鲲眉梢微挑，露出询问的神色。

    “据臣所知，近来海寇行事，与往年大不相同。”慕容栖霞条理清晰。

    她辞清脆地说道：

    “其一，他们来去如风，对我水师巡防的路线和时间似乎颇有了解；”

    “其二，专挑载有贵重货物的官船、商船下手，劫掠数额巨大，销赃却极快，绝非寻常散兵游勇能做到；”

    “其三，沿海多处，都曾出现形制奇特、不类普通海匪所用的大船。这些迹象都表明，其背后很可能有一个统一调度、谋划深远的势力在操控。”

    慕容栖霞稍作停顿，见皇帝与几位重臣面露思索，便继续说道：

    “这等势力，若仅仅只为求财，何必频频主动挑衅官军？又何必窥探我航道要冲？臣担心，他们所图非小。”

    “东南乃三国漕运命脉、财税重地，若海路长久不宁，漕粮受阻，商旅断绝，则东南财赋必受损耗，内地粮价亦会震动，实是动摇国本之患。”

    “更有甚者，若这股势力与内陆某些不安分的江湖力量，乃至……”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令人深思的余地：“……暗中勾结，那祸患必将深入腹地，就不再仅仅是沿海的麻烦了。”

    这番话，既点明了海寇之患的新特点与严重性，又将其危害提升到了“动摇国本”、“勾结内患”的层面。

    同时，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提及“海神教”或“万鎏”，却足以引发听者的联想。

    殿中一时安静。

    兵部尚书出列道：“慕容侯爷所，确有道理。然则，靖海剿匪，本就是我东越水师职责所在。朝廷已增拨粮饷，命东南都督府加紧清剿。不知侯爷所的‘献策’，具体是何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