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秘法水晶一抹斜阳透过天井,映入回廊,也映在那具活色生香的娇躯上。杨玉环只穿著贴身内衣,傲人的身姿在阳光下一览无余,雪肤香肌,艳光照人。
    但程宗扬这会儿顾不上欣赏眼前的美色,自己费心费力地设下圈套,好不容易大获全胜,将前来行刺的番僧和净念一并生擒,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你这会儿突然告诉我,小女忍不见了?
    煮得熟熟的小鸭子,就这么扑楞扑楞飞走了?
    程宗扬一拍脑袋,想起那个女刺客,不禁懊恼不已。那个该死的刺客惊鸿一现,就不见踪影,结果自己与两个秃驴一场大战,把她给抛到了脑后!
    还没等他开口,杨玉环一双蛾眉立刻竖了起来,「女人?什么女人?」
    程宗扬头大如斗。只因为吕雉还是处女,杨妞儿就操著心要把她大卸八块,这要是被杨妞儿知道自己对小女忍干得那点勾当,她还不得闹翻天?
    「是女忍!什么女人?」程宗扬一脸严肃地说道:「刚才那名刺客,是个女忍者。跑掉了。」
    「倭国的忍者?」杨玉环陷入沉思。
    杨妞儿的脑回路自己完全摸不准,鬼知道她有什么好沉思的?望著地上的净念光头,程宗扬道:「把他带下去,仔细审审!」
    「这有什么好审的?」杨玉环道:「痛打一顿,然后砍头,把脑袋扔到大慈恩寺里头,派个人去报官。」
    程宗扬无语半晌,最后道:「干嘛要报官?」
    「就说大慈恩寺的和尚又sharen了,让官府去查。放心吧,我以前都是这么干的。逮到刺客,把他们脑袋一砍,」杨玉环挥手比了一下,「丢到大慈恩寺,特好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
    「刺杀本公主的那么多,我哪儿查得过来?往大慈恩寺一丢,然后报官。官府要结案,大慈恩寺还不敢声张。那帮秃驴焦头烂额一通乱找……你还别说,十有八九能找出来历,比本公主亲自去找方便多了。」
    程宗扬似乎明白她跟大慈恩寺的仇怨是哪里来的了,隔三差五往人家庙里丢具尸体,大慈恩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有涵养了。
    「如果他们就是大慈恩寺的呢?」
    「那正好啊,让他们见识见识刺杀本公主的下场,顶著脑袋过来,提著脑袋回去!」
    杨妞儿好像认定这刺客是冲她来的,连缘由都懒得问——这种仇家满街走的架式,颇有岳鸟人的风采啊。
    程宗扬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有素质的文明人,还是很有必要跟岳鸟人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粗野风格划清界限的,起码得弄清楚这俩和尚干嘛要来找死?因为自己是佛门公敌,他们除害来了?
    「还是先审问清楚。」
    「好吧。」杨玉环这会儿倒是很好说话,「看在你替本公主出头的面子上,这事就包在本公主身上了。来人!」
    高力士闪身出来,拿著一领狐裘,给主人披上。
    「把这俩秃驴带走。」
    「是。」高力士尖声应下,伸手提起净念和那名番僧。
    程宗扬本来打算自己审,谁知还没张口,就被她越俎代庖了。
    「你要把他们带哪儿?」
    「下狱啊。」杨玉环拍著胸口道:「放心,本公主在推事院有人!别看这贼秃一副苦行僧的样子,跟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扔到推事院,管教他们老老实实,把肚子里的牛黄狗宝全都吐出来。」
    「谁这么厉害?」
    「推事院那俩管事的……」杨玉环仰起脸,思索道:「叫什么来著?」
    程宗扬鄙夷地说道:「还有人呢,连人家名字记不住?」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两只蝼蚁,我记他们名字做什么?叫什么?」
    高力士躬身道:「周兴、来俊臣。」
    听到这两个名字,程宗扬虎躯一震,立马收起自己那点儿鄙夷,肃然起敬。早知道唐国有这两位大能,真该把小女忍丢过去,说不定早就招了。
    「带走!带走!」
    「哟,这就赶人呢?」
    「……要不你今晚住这儿?」
    「想得美!小鱼鱼,我们走!」
    小鱼鱼?听到这个称呼,程宗扬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几乎竖了起来。女人闺蜜间的昵称都这么肉麻的吗?
    「紫妹妹!」杨玉环跳进屋内,抱住小紫,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今天表现好不好?快夸我!」
    小紫笑道:「姊姊好棒哦!」
    「紫丫头,就你的嘴巴甜。」杨玉环笑得眼睛都弯了。
    趁两人告别,程宗扬吩咐道:「把那些霓龙丝衣装好,给公主带上。」
    杨玉环耳朵尖得要命,当即转过头来,「就这几件怎么够?把你手里的霓龙丝衣都交出来,本公主全要了!」
    「……你穿得过来吗?」
    「你管我怎么穿呢?」
    杨玉环把水香楼的霓龙丝衣一扫而空,又将程宅的存货全部定下,这才得意洋洋地满载而归。
    送走镇国大长公主的鸾驾,程宗扬立刻赶回楼内。望著空无一人的房间,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一样。
    横梁上垂下的绳索被利刃斩断,只留下一截空荡荡的绳头,本来悬在梁上的小女忍这会儿无影无踪。
    那名刺客趁机溜走算不得什么,反正不是头一回了。可小女忍也没了踪影,问题就大了。
    那名刺客究竟是什么身份?专门来救小女忍的?是黑魔海的人?还是纯粹路过把人救了?
    那刺客上回在青龙寺附近消失,而且有人接应,痕迹也被扰乱——会不会与蕃密有关?十方丛林的人?
    四天来了三趟,始终遮头掩面,隐藏身份,却频频亮出拂尘,刻意的成分实在太明显了,目的何在?
    更要紧的是,除了她,还有没有刺客在盯著自己?
    东瀛忍者、黑魔海……
    大慈恩寺、十方丛林……
    青龙寺、蕃密……
    宦官、藩镇、道门……
    程宗扬有点后悔,如果不是为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走她,也许早就擒下这个麻烦的刺客,弄清她的身份,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全无头绪。
    侍奴们已经翻查一遍,除了失踪的小女忍,其他物品都没有少,从小女忍身上搜出来的物品都留在原处,一样不缺。
    程宗扬道:「你们做的事,办了吗?」
    几名侍奴互相看了一眼,「已经禁了她的目识和口识。奴婢们用蛾眉刺试过了,都快扎到眼珠,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就是说,小女忍现在是瞎子和哑巴,目不能识,口不能。
    程宗扬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不是让她招供的吗?怎么还哑巴了?」
    罂粟女尴尬地说道:「奴婢们用了才知道,那药也禁了口识……」
    蛇夫人道:「都怪姁奴那贱婢,配的药物效果一直不稳定。」
    这贱人丢锅的技能越来越娴熟了。程宗扬长叹一声,「一群废物啊!」
    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也够让人郁闷的。整体而,这次的陷阱还算成功,逮住俩光头,抓住机会跟潘姊儿重续了前缘,还上了一个小女忍。
    收获算有,但风险也够大。净念已经摸上门了,水香楼与佛光寺近在咫尺,眼下是不能再待了,至少不能让赵氏姊妹身处险境。至于那名刺客……
    程宗扬看了一圈,「你们紫妈妈呢?」
    罂粟女道:「妈妈在给雉奴抽血。」
    「抽血?抽什么血?」
    罂粟女道:「太真公主说,那番僧是用车辛乘驭使瓦钦格阔……」
    程宗扬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罂粟女道:「奴婢也听不懂,反正太真公主说,那番僧的妖法虽然邪异,其实破绽极大,都怪主子一点儿天赋都没有,才跟他斗了这么久,像她这样有天赋的,随随便便就能干翻那番僧。」
    程宗扬第一反应是杨妞儿太能吹了,自己堂堂一个六级修为的大高手,被她说得一点儿天赋没有,她反而天赋满满,强大无比?难道自己是根废柴,她才是主角?
    「这么牛逼?什么天赋她有我没有?」
    罂粟女道:「元阴之体。」
    这东西自己真没有!
    程宗扬黑著脸道:「她管这叫天赋?」
    阮香琳笑道:「相公莫恼,太真公主说,那番僧的妖法惑人耳目,但也只是妖法而已,最容易被元阴之体克制。以处子之血制成符箓,施之可破。」
    「这都什么鬼东西?」那番僧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和著是因为杨妞儿还是处女,克制了他的妖法?
    罂粟女赶紧转移话题,「太真公主一直在夸主子呢。」
    「夸我?」程宗扬一万个不信,「她那狗嘴还能吐出象牙来?怎么夸的?」
    「太真公主说,主子虽然又抠门,又小气,心软得跟豆腐一样,还好计较,一点都不霸气……」
    「这是夸我的?」
    蛇夫人笑道:「那两个和尚出手的时候,太真公主让我们待在屋里,谁都不许出去。后来看到主子出面挡住那两个和尚,公主可高兴了,眉开眼笑的。跟紫妈妈说,主子虽然小心眼儿,好跟她斗口,但临到事上还是挺爷儿们的,知道护住自家媳妇。」
    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番僧来袭时,屋里一直没动静,自己还担心是不是另有敌人——和著她们好端端地在屋里看戏呢?
    程宗扬冷笑道:「怎么著?看到我这么靠得住,杨公主动了春心,觉得我又有钱又有地位又能打,当场下定决心,非我不嫁?」
    阮香琳笑道:「太真公主说,她要的男人有没有本事没关系,只要不作妖就是好的。」
    这要求还真够低的。怕不是因为杨妞儿太能作妖,才生怕再找个惯会作妖的男人,两个人比著作妖吧?
    「别瞎乐了。」程宗扬吩咐道:「准备些抚恤金,送到镇国公主府。」
    死了一名护卫,总得表示一下。蛇奴下手虽然狠了点儿,连跟自己一伙的也杀,但程宗扬不至于仁善到要拿自家奴婢给一个陌生人抵命。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实给自家奴婢擦屁股吧。
    只不过……程宗扬皱起眉头,他当时并没有感受到死气。那口诡异的血池把人连皮带骨吞噬殆尽也就算了,难道连死气都没放过?
    吕雉抱著雪雪,挺直腰背,跪坐在书案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抽过血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你妈呢?」
    吕雉情绪波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低著头道:「出去了。」
    「小贱狗都没带?」
    程宗扬揪了揪小贱狗的耳朵,惹得它一通乱咬,然后才看向书案。
    「这在做什么呢?」
    案上放著一只打开的铁箱,分成两半的箱体对等大小,表面笼罩著一层淡淡的光幕,内部充斥著各种不同类型的机械。
    与以前见到时相比,箱内的结构复杂数倍,狭小的空间内安装著无数齿轮,时而分开,时而组合,联结著数不清的连杆、滑块、钩爪……甚至还有细如发丝的链条,小如米粒的铣刀。
    每个模块都嵌著一粒细小的龙睛玉,不时发出幽蓝的微光,犹如无数繁星,错落有致地散布在箱内每个角落。模块虽然繁杂,但并不是随便乱放的。仔细看去,会发现每个模块虽然都能独立运动,但经过巧妙的联结,形成一个完整有序的体系。
    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箱底一根嵌著龙睛玉的转轴,经过大小不等的齿轮和传动轴,输送到各处模块上。一眼望去,无数细小的物体同时进行著各种不同的运动,旋转、研磨、切割、钻孔、分解、组合、粉碎、熔铸……如同一个繁忙而有序的工厂,令人眼花缭乱。
    此时一块半透明的物体悬在箱内,被六只长仅寸许的机械爪牢牢固定住。三只嵌著金刚石的探针从不同角度伸出,在物体表面飞快地移动著。无数细小的粉尘从探针下飞溅而出,随即被一个精致的漏斗吸走,送到角落处一个拳头大小的丹炉中。丹炉周围看不到火光,却能看到丹炉表面时而发红,时而透出白炽的光泽,显示出极高的温度。
    一只铣刀在物体表面迅速切削,接著又伸来一支带著锯齿的圆盘,将那块白色的物体一切两段,然后切出一个细微的凹状结构。铣-->>刀移到被三只钩爪固定的另一段,切出一个凸状的突起。
    钩爪旋转著,将切成两块物体重新组装起来,凸凹两端对齐,然后一支钻头伸来,在连接处钻出一个圆孔,另一只钩爪递来一根圆柱状的晶体,准确地置入孔中,就像是融化一样,看不出丝毫痕迹,精度高得让人难以置信。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一对榫卯。那块半透明物体被切成一系列不同大小的部分,经过一连串他压根儿看不明白的疯狂操作,忽然间变成一个圆形的球体。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不小心点到了进度条,跳过了中间的过程,一眨眼的工夫,就突然蹦出来一个圆球。
    一根锥状的圆管伸出,喷出一股细细的水流,在圆球表面转动一圈,洗去粉尘。等圆管消失,那颗圆球已经变得晶莹剔透,一眼就能看到圆球下方的机械模块。
    程宗扬定了定神,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块水晶。